梁璧早已跪在地上，麵上卻不見絲毫愧色，直直地盯著易漪。
“娘娘，娘娘從前總和我說您不夠聰明，學東西慢，可是臣妾覺得，這世上沒有比您更聰明的人了，您久居深宮，卻憑著隻言片語，憑著這些零散的信息和理解。抽絲剝繭，推出了事情的全貌，就算是臣妾的家人，這麼多年也沒有想到其中的原委。
沒錯，臣妾是這麼想的，可是娘娘您不覺得委屈嗎？您明明有這麼出眾的天資，有如此經世治國的大才，卻要被困在在深宮裏，要整日裏斷一些爭風吃醋的案子，您明明可以憑借如此簡陋的信息推出事情的全貌，卻放著這樣的大才不用，在您並不擅長的刺繡上一日日耗心費神，聽著別人以此來斷定您的愚鈍，甚至連您自己也如此認為。
這些年和您朝夕相處，您不知道我有多心疼您，有多替您不平。親弟弟戰死沙場，卻不能替他報仇，還要端著國母的風度，讓仇人在眼皮下轉悠；家裏的子侄心術不正，卻因為他們是易家的男丁，您要替他們費心周全，委屈自己的親子，若是您有賀驚蟄這樣的機會，易家的門楣，又如何需要他們幾個蠢材去支撐，您自己就是易氏一族最當仁不讓的頂梁柱，看著他們算計自己，算計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夫家，就應該狠狠把他們打出去，而不是打碎牙齒和血吞，在娘家和夫家之間周全，最後替他們咽下苦果，何必呢？
可您已經是皇後了，已經是這個世上最尊貴，最體麵的女子了。尚且要咽下這些委屈，這些不公。可這個世上剩下的女子，她們不是皇後，沒有您這樣體麵的娘家，也沒有陛下這樣開明的夫婿，她們的一生，又該如何？難道要她們守著上天賜予的聰慧和才幹，在妻子和母親的身份裏燃盡自己的一生嗎？這不公平！給她們一個機會，又何嚐不是給曾經的您一個機會？
我今天拚死說出這些話，也不怕娘娘稟告陛下，或者發落了我，我早已想清楚了。如今木已成舟，大周已經在朝廷看不到的地方完成了徹底的更新，您就算殺了我，殺了梁家，也無濟於事了，反正臣妾早已不想在這個宮裏如同個死人一般，被圈養著活下去，既然娘娘發現了，那我也說個痛快。
今後我朝的商人會越來越多，女子也會越來越重要，若想讓周朝再多活幾年，最好早日把這天下的女子重視起來，把商人重視起來，給她們立法改章，讓他們入朝參事，不然，真到了兵戈相見的那一天，大周朝不見得會贏，早日給她們體麵，最終或可全了大周的體麵。陛下是明君，我從心底裏敬佩他，可他也該走下高堂，好好睜眼看看如今這世界，已經不是幾十年前的世界了。臣妾說完了，您要罰要殺，臣妾絕無二話。”
梁璧直直地跪在地上說完這些話，然後重重地磕下一個頭，等著易漪發落。
易漪看著她跪在下麵，頭伏在地上，像個倔強的牛犢，直直地頂著她，易漪頭一次覺得這個皇後當的也沒什麼意思，她殺得了梁璧，卻又好像殺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