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清先祭奠過裴父,接著走到裴相平墳前。
裴晏清隻為裴相平做了衣冠塚,過了十幾年,墳邊矮小的樹木已經長得鬱鬱蔥蔥。
他俯下身,將石碑周圍堆積的落葉認真地撫去,又將提來的糕點打開,放在墳前。
做完這些,裴晏清跪在墳前,將戴著的官帽放在地上,低聲道:“哥,這是丞相的官服,小清穿來給你看看。”
他早就沒有行俠仗義的江湖心,亦沒有做將軍的可笑想法,他更不會因為自己殺了人向裴相平要諒解。
為了如今的官位,他什麼肮髒事都做過。
裴晏清望著地上暗紅色的官帽,沉悶的血紅好像這些年他見過、沾染的血跡。
他抿著唇,狹長的眼眸始終低垂,他不敢抬頭看空白的石碑,隻將官帽上的褶皺整理幹淨,囁嚅著:“哥,殺人的是裴晏清,大祁丞相是裴相平,裴相平的名字不髒。”
四周安靜極了,隻聽見樹梢有鳥翼掠過枝葉的“撲哧”聲,可裴晏清聲音太輕了,甚至壓不住鳥的羽翼。
“待哥名揚四海,受萬人敬仰,便再無人敢輕賤你。”
裴晏清緩緩起身,仍是低著頭,漆黑的眼裏卻有些偏執。
他將官帽拾起,工整地戴在頭頂,沉默許久,又喃喃自語:“倘若傷了女子的心,該如何挽回?”
一片靜默。
裴晏清蹙著眉,心底有些懊惱,他怎麼在哥麵前說這些,哥整日嘴邊隻有詩詞文章,怎會懂如何哄女子歡心……
“小清如今是丞相,會謹言慎行,不會汙哥的名聲。”裴晏清沉聲保證。
即便有人知道大祁丞相叫裴晏清,甚至將相平誤以為是他的表字,但千百年後,史書上記載的大祁丞相隻會是裴相平。
裴晏清將糕點送到裴相平墳前,再回到洛泱說的安玉街,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他在各個巷口都走了一遍,未看見流民蹤跡,裴晏清蹙著眉,問附近的攤販。
“老板,近日在街上可看見流民?”
夜色深沉,老板聽見有人喊他,抬眸瞥了來人一眼,借著燈光,看清裴晏清身上的官服樣式,躬身道:“官爺,有是有,還不少呢,方才我還見到幾個。”
老板說著,往遠處的巷口指了下,接著道:“剛才好像有幾個在那邊靠了會兒,之後就走了。”
裴晏清順著看向巷口,他方才隻注意到巷口的斑駁,未看見人影,現在見老板指著那兒,溫聲問:“老板可看見他們向何處去了?”
“往西邊去了。”老板恭敬地回。
裴晏清聞言,神色一凜。
西邊是小姐住的巷子。
“多謝。”裴晏清簡單道了聲,隨即往西邊走。
—
徐懷柔下午將糕點送給了李嬸,突然想起屋子裏還有些以前鵲喜做的繡活,便喊洛泱一起送給李嬸。
徐懷柔和李嬸是在買菜時熟識的,兩家離得不遠,隻隔著一個小巷。
洛泱手裏提著引路燈,挽著徐懷柔往巷口走。
深夜巷子沒什麼光亮,隻有洛泱手裏的引路燈發出微黃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