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現在是裴相平。
裴晏清站在門前,他摩挲著指腹,腦海裏回蕩著小姐這句話,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他確實不會辱沒哥的名聲。
可小姐將他想得太好。
讓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於他人之手,於他裴晏清而言再簡單不過。
阿俊是阿嬤之子又如何,這些年他手上沾染的人命還少麼,他當初心智尚未成熟,因為阿嬤對兄長有恩便饒阿俊一命。
可當時他也明明白白與阿俊說過,若阿俊再出現在他眼前,他不會留情。
門裏的小菩薩還在安撫阿俊的情緒,話裏話外都是他已經變好的意思。
裴晏清斂眸,薄唇輕抿了下。
半晌,他推門而入。
算了,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
洛泱聽見身後的動靜,回眸望去,便看見倚在門口的裴晏清。
男人嘴角帶著細微的弧度,狹長的鳳眸底端生著惑人的紅痣,見洛泱望過來,臉上的笑意更深。
洛泱抿起唇,想起阿俊說的話,心底忽然有些酸澀。
裴晏清亦看見洛泱眼角的濕潤,他合上門,輕聲問:“小姐可知道想要的了?”
“嗯。”洛泱悶聲點頭。
裴晏清俯下身,伸手接過洛泱手中的茶杯,修長的指尖戳碰到微涼的杯壁,略微一頓,又試探著觸上洛泱的指節。
軟軟的,卻是冰涼一片。
裴晏清蹙起眉,漆黑的瞳孔掃過洛泱對麵的中年男子,麵色不虞。
真是個沒眼力見的,連給小姐添水也不知。
“小姐手很冷。”裴晏清輕聲開口。
洛泱指節縮了下,裴晏清卻不容洛泱後退,將她整個小手攏在掌心,柔聲道:“晏清給小姐暖暖。”
洛泱抿起唇,卻沒將手抽出,任由裴晏清暖著。
阿俊見裴晏清恍若無人地給女子暖手,似乎並不在意他與小姐說了什麼,一時坐立難安。
“裴大人……”他猶豫開口。
裴晏清不耐地抬眸,似是嫌他礙事,冷聲道:“滾回你的廣丘。”
阿俊聞言,恍如大赦,徑直朝裴晏清磕了個響頭,忙不迭地起身。
走到門口,他停下腳步,道:“廣陵有裴大人是幸事。”
言畢,阿俊立即開門離開。
洛泱見裴晏清神色如常,不由發問:“你不問他與阿泱說了什麼嗎?”
裴晏清搖頭:“晏清知曉,可小姐若是想說,晏清自然願意聽。”
“你父親與母親……”洛泱輕聲開口,還未說完,裴晏清驟然握緊她的手。
洛泱垂眸,望見他手背鼓起的青筋,意識到他心裏並不似麵上那般平靜。
“不願說也沒關係。”
裴晏清察覺到小姐話語的小心翼翼,手裏鬆了力道,和聲開口:“沒什麼不能說的,晏清父親與母親早已亡故,父親是病死的,母親死在蘭驍手裏。”
他語氣很淡,可提起蘭驍,臉上仍是浮現一絲戾色。
洛泱沒想到裴家還能與蘭驍扯上關係,一時無話。
怪不得裴晏清後來要去蘭府。
裴晏清見洛泱眼眸顫動,便知小姐動了惻隱之心。
他略微斂眸,語調有些低沉,尾音微微顫動,無端惹人憐惜:“小姐要心疼晏清麼?”
洛泱抬眸,看見裴晏清眉眼間的委屈,心底滲出一點點苦澀。
他舉家被權勢所迫,最後終於站在權力高峰,可家已散,人已亡。
“為何要叫裴相平?”洛泱問。
裴晏清指尖一頓,眉眼下垂,溫潤的嗓音帶著輕顫:“兄長之誌在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兄長不在人世,晏清便為他達成所願。”
“那你呢?”
他麼?
裴晏清蹙起眉,少時之誌早已迷糊不清,數十年的籌謀皆是為了丞相之位,他如今的心願,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