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以後,王成才的語文分數尤其不錯,王成才平時在學校很少有人說話,寫日記就成了他為數不多的愛好。
侯老師在看王成才作文的時候,總是感覺到他無論寫什麼東西,都帶著一股悲觀甚至沉重的基調,搭配著他精湛的文筆,總是能夠讓人越看越失落。
這就是語言的力量,改變人的靈魂。
這種文章上的情感,也許在普通讀者眼裏,是王成才的自怨自艾,但是在侯老師看來,這毫無疑問是一種不健康的心理。
他找到王成才:
“成才?平時寫不寫日記?”他問道。
“寫一些,心情不好了就寫。”他回答說,抿了抿嘴唇。
“讓我看看可以嗎?”侯老師說,他停頓了一下,他覺得有些過分,於是又補上了一句:
“當然,決定權在你,如果想的話,下次來我那邊,把日記本帶上。”
王成才沒有回答他,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讓別人看自己的日記本,但是自己從來都不會對姥爺隱瞞任何東西。
一個月了,他一直把侯老師當成姥爺的替代品,他不願意去對他隱瞞什麼。
他猶豫了,但是侯老師的語氣不像是和他商量,更像是一種命令。
他回到宿舍,從床下翻出自己的日記本,看看有什麼東西也許會被老師看到,他想撕去。
但是處理掉的東西,還是敞開心扉的東西嗎?王成才?你就這樣對待那個幫你解圍,照顧你的候老師?
如果侯老師真的要看,那就讓他看吧。
他抄起筆記本,推開宿舍的門,向外走去。
“那王成才現在怎麼老去辦公室啊?”同宿舍的男孩向宿舍裏的其他人問道:
“班狗唄,就告發咱的事兒,這娃嗓子有毛病,心裏也有毛病。”坐在上鋪的男孩冷笑了一聲,因為有侯老師在,他們現在不敢隨便欺負王成才,隻敢對他陰陽怪氣。
王成才拿著日記本,穿過宿舍樓和教學樓的小操場,上了兩段樓梯,下課後教師值日生拖地留下的水漬,搭配著消毒液的刺鼻味道讓他加快了步伐。
他推開侯老師辦公室的門:
“老師,我來了。”他笑了笑。
“對不起,成才,我不該讓你交出你的日記本。”侯老師升起一股悲涼的感覺,中年男人在情緒上來的時候喜歡的,無非是煙和酒,他把手往煙盒上挪,停頓了一下。
“您想抽就抽吧”王成才說。
“不,我戒掉了。”侯老師把手縮回來,指著王成才的嗓子:
“你不能聞這個,你以後也不要抽這個東西,記住了嗎?”
“我記住了”王成才說。
侯老師把雙手扣在一起,放在桌子上,歎了口氣:
“作為交換,我和你分享我的故事,成才,你聽著就好。”他清了清嗓子,然後盯著窗戶外的夕陽。
“我不是這個省的人。”他說:
“我最早來自一個外省的鎮子裏,我媽自小就和我爸離婚了,一個人照顧我和三個姐姐,她對三個姐姐除了吃飽穿暖以外,不管不問,而對我,則寵溺到了極點。”
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沒有受過罪,但是這不代表我的童年是幸福的,我的三個姐姐,因為重男輕女,自小就記恨我,我沒有惹過她們,我每次還會把得到的吃的玩的分給她們,但是就是因為我媽的態度,她們恨我。”
他咽了一口口水:
“我大姐18歲那年考上了大學,但是我媽沒有給她學費,反而給我大姐定了親,說什麼女兒就要嫁人,我大姐她死活不認,一個人跑出了家,下落到現在為止,都不清楚,我媽在家連著罵了她兩三天,說她是個不孝的東西,還在街坊鄰裏說她的壞話,說她在城裏現在幹下三濫的事情。二姐和三姐被逼得無奈,後來隻能放棄學業嫁給了同鎮子的人,她們一天也沒有幸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