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裏,正殿側門開了一扇,皇後剛從地龍燒的暖和的內室出來,撲麵而來的冷風吹遍全身時,讓她直接打了一個哆嗦。
她麵容緩和,看著規規矩矩跪在殿內的兩人,“抬起頭來。”
素馨與玉竹二人被送進宮之後,便住在乾清宮後院,同值班的宮人相鄰。即使在長壽殿碰上,她們也要規矩的避讓皇後鑾駕的,是以她們入宮半年,皇後也從未見過她們二人。
素馨不由一抖,隻覺得皇後語氣太過平常,以至於有些壓抑。
素馨直起身子,眼中含淚準備直接認錯。卻叫皇後映著殿外透進來的日光,把她看了個清楚。
明玉冰肌般的麵上一雙秋水暈染的眼眸好似含情,黛眉紅唇,睫如鴉羽輕輕顫動,可謂是美人姝色不在皮囊,而在氣質。
看著這張臉,皇後心裏隻有一句話‘我見猶憐,何況老奴。”
怪不得皇帝放著葉才人這樣一個清清皎月不去寵信呢,原來是珍藏了‘清肌瑩骨能香玉,豔質英姿解語花’。
能伴帝王側的美人兒,就得是這般模樣。
皇後清咳了一聲,放緩了聲音,問道“你就是素馨?”
素馨點頭稱:“是。”
皇後轉頭看向她身旁的女子,比起素馨的美姿儀來,另個女子玉竹麵容隻算的上是清秀,圓臉杏眼,別說放在美女如雲的宮中,隻能稱的上是中上姿容。
她與秀雅一絕的素馨並排而跪,皇後能讚她的,隻有清秀可愛了。
正殿開著一扇側門,風吹進來,把熱氣都散沒了。素馨再是個美人兒,皇後也不可能為了憐惜她,出爾反爾收回自己的懿旨。
如今人也見了,頭也磕了。皇後覺著再無其他事了,便起身回了內室。
皇後話都未說,便轉身走了。
素馨有些驚疑不定,吃不準是否要在這裏哭鬧,一場。
她轉頭給玉竹使了個眼色,沒得到半點回應。心中安慰自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是她好不容易從乾清宮後院走出來,還有可能得到內命婦誥命的機會,能攀上雲端,從妾身未明變成主子的機會。
素馨一把拉住要送她們出門的夏荷,眼淚婆娑道:“還請姑姑幫妾身通傳,今日之事是妾身莽撞……”
從內室裏,皇後遠遠聽到素馨的聲音,瞧著素馨似曾相識的做派,也算打破了剛才的印象。她舒了一口氣,咽下對於這副做派由心而生的不耐煩,催促夏荷道:“找兩個身強力壯的嬤嬤,現在就送她們去寶華殿!”
那副哭鬧的晦氣模樣,實在是吵著皇後娘娘的眼睛了。
皇後難得沉思了起來,無論是端婕妤也好,還是靜嬪也罷,或者恩寵如曇花一現的黎才人和陸貴人,皇帝好似就愛這種心思浮在麵上的,不用費腦筋去猜的美人。
可這種人進了深宮,要麼像端婕妤、黎才人、陸貴人一般,沉澱下來,融入了後宮,失了皇帝喜愛的特點;
要麼就和靜嬪,或者眼前的女人一般,得了恩寵便不知天高地厚,總要顯示自己的存在感,即使皮囊和被養出來的姿態再美,也叫人覺得行為輕浮的很。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陛下卡她們著位份,未嚐不是行止有度。”夏木說著就開始歎氣,皇帝這才二十四歲呢,宮裏的美人隻會一茬又一茬的冒出來。
嘴上如此勸慰,夏木也明白皇後娘娘在介意什麼。夏木替皇後準備換了出門衣裳,又捧出來黑色貂皮氅衣。
皇後不滿的看向寶華殿方向,吩咐夏荷:“讓內務府拿兩件厚實的衣裳給她們送去,省的到時候凍著餓著,又哭哭啼啼的。”
夏荷連忙答應了一聲,指使外頭的小太監去內務府跑腿,心裏卻念叨著,皇後娘娘就這樣把人往寶華殿一關,叫人家大好年華日日念經,就算給兩身衣裳,該哭的還是要哭的。
皇後見鏡中的自己容發不亂,衣著得體,滿意的點了點頭:“陛下這會該回乾清宮了吧?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