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猶如無數銀色細絲,紛紛揚揚地從天空中垂落下來,形成一幅絢麗而奔放的畫卷。水滴撞擊在地麵上,滿地的鮮血濺起殷紅的漣漪。
我撫摸著母親的盔甲,輕輕解下甲胄,堅硬的胸甲和背甲已被砍得麵目全非,熟悉的護腕背後藏著我幼時刻的痕跡,這一刻我再也無法平靜地麵對,淚水與雨水我早已分不清,記憶中這個鐵麵無私的女將軍,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我。
回憶的滾輪滑動著,大漠風塵滾滾,滿目皆是荒涼的黃色。安靜無風的傍晚,大漠卻悄然散發出炫目的色彩,落日正好掉在沙丘上幾株美麗的仙人掌之間,宛如一幅精美寧靜荒涼孤寂的油畫。
父親在營帳外焦急的張望,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亂轉,哥哥在一旁撇著小嘴,眼眶紅紅的低著頭,撥弄著衣角。
“裏邊怎麼沒有動靜啊?”
“夫人,夫人你別害怕,為夫就在營帳外等你,哪兒也不去。”
父親像是無助的小孩一般,衝著帳房自言自語道。
馬兒也格外乖巧,沒有一絲嘶鳴聲,低著頭用著晚膳。
“將軍,疆域城中叛軍皆已剿滅,隔壁夏寧縣發現大量黑衣人正在向西靠近。”
蕭羽和蕭涅來不及卸下鎧甲,向父親彙報軍情。
“援軍還有多久能到?”
“父親扶額低眉問道。
“至今未收到任何回複。”
蕭羽急促的語氣中流露著濃濃的失望。
“生了生了,是個小公主…”
營帳內半夏姐姐興奮的抱著我跑到父親麵前。
“將軍您看,是個小公主呢,這眉眼與您真是相像。”
半夏姐姐比自己生了孩子還要開心。
半夏姐姐的父親與我父親是一同征戰殺敵的兄弟,在她幼時父母皆戰死疆場,母親一直將她帶到身邊,原本是教她撫琴作畫,想著到了婚配的年紀可以尋的一戶好人家,不料半夏姐姐性子剛烈,非要習武,父親和母親拗不過她,便順了她的心意,每次出征,父母總是擔心半夏姐姐遇到危險無法給半夏的父母交代。
半夏姐姐雖年僅十五,卻已跟隨父親與母親征戰多年,保護了無數百姓的安危,但她看起來並不像是個上過戰場的女將士,反而像大戶人家的弱女子一般,溫婉細膩,自幼都是她與蕭羽蕭涅帶著我和哥哥一起玩耍,每次他們出征回來,半夏姐姐都會給我帶當地的特產,蕭羽蕭涅哥哥也會帶我和哥哥去城牆上看星星放煙花。
“哎呀~好好好,丫頭好啊,沒想到我居然得一丫頭,與我的小兒郎湊成了一個“好”字啊。”
父親輕撫著胡須,難以抑製上揚的嘴角,抱著我嗬嗬笑道。
“吾兒快看,你有妹妹啦!以後父親與母親出征,你倆可就要相互依靠了。”
父親一手抱著我,一手將站在一旁的哥哥攬過來,撫摸著哥哥的頭說道。
軍營外馬蹄聲傳來,一名將士大步跨上前,湊在父親耳邊呢喃著什麼。
隻見父親眉頭緊鎖,將我遞到蕭羽哥哥手中,“你留在這裏,照顧好她們母子,我留一隊人馬給你。”
父親囑咐道。
父親不舍的看了眼帳房,摸著哥哥的頭“安兒,照顧好母親和妹妹,父親很快回來。”
哥哥早已習慣了這樣的離別,表情並未有極大變化。
“我隨你一起。”
母親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帳房,唇色蒼白,虛弱中又不失堅定。
父親看著母親遲疑著。
“別猶豫了,快些走吧,半夏留下來照顧兩個孩子。”
母親推搡著父親道。
半夏姐姐抱著我帶著哥哥每日都在城門口張望,母親剛生下我身體虛弱,不知外邊戰況如何。
轉眼間,盛夏隨著月份的翻篇而步入了尾聲,炎熱到有些難耐的氣溫散去。半夏姐姐如奶娘一般帶著我已有三月有餘。
“將軍帶著夫人回來啦!!!”
城中有人呼喊著。
半夏姐姐抱著我拽著哥哥,朝城門跑去,隻見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緩緩走來,母親雖是女兒身,可她身穿鎧甲,挺拔的身姿散發出威武凜然的氣息。父親眉宇之間似乎隱含著一股劍意,堅毅而犀利,讓人感覺他的每一次微笑都似乎能劃破天際。
母親看到我與哥哥,焦急的跳下馬,朝我們跑來,父親緊隨其後。
母親一邊向半夏姐姐道謝,一邊從半夏姐姐手中接過我,摸著我的臉,掉下了溫熱的眼淚,這個一向雷厲風行的女將軍,內心深處卻無比柔軟,母親溫柔的蹲下身子,將哥哥摟在懷中,貼著哥哥的額頭眼眶濕潤的感慨道“安兒長大了,母親許久未見,我們安兒已經有母親一半高啦……”
父親站在一旁,一把將哥哥抱起,而後又緊緊地抱住母親與我,伴隨著秋日滿城的桂花香氣與欲落的日頭一起,形成了一副溫馨和美的水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