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睜眼時是在一個類似考場的房間,紫檀木桌在其中規整排放,和她一樣著裝的人在椅子上端正坐好,每個人的麵前都放了一張紙。
最上方的標題赫然是——皇宮護衛階段性測試。
座位間有幾個服裝不同的人走來走去,似乎在巡視。
秋景不動聲色地一瞥,和米敦的視線對上,又默契地各自移開,仿佛這隻是在浩瀚宇宙裏,某一個小行星上,兩個最基本的智慧生命的偶然相遇。
她拿起筆,從最前麵的規則開始看起。
世界上有許多奇怪的事情,比如你剛進門就進入了一場考試,比如這張卷子你看懂了標題,卻看不懂其他的內容。
隻有標題的文字形式是她所熟悉的,就好像隻是為了讓她看懂這場考試到底考什麼。
而下方或許是考生守則或許是題目要求,都是類似於傘狀的圖案聚合而成。
秋景有點迷茫,她的餘光裏看見米敦走了出去,另一個在這邊巡邏的人也跟了上去。
她筆一放想去提醒,旁邊的一個考生突然尖叫一聲,血液自他的鼻孔處往外淌,瞬間濕了整張卷子。
周圍的考生恍若未聞,隻有離得最近的老師踏步走了過來。
秋景沒敢回頭去看,連餘光都小心翼翼地守在卷子邊角。
皮膚撕開與骨裂的聲音同時響起,一個腦袋咕嚕咕嚕地滾了過來,停在了秋景腳邊。
一位巡邏者的手慢慢伸出,按在了那顆麵色猙獰的頭顱上。
秋景下意識屏住呼吸。
下一秒,另一個腦袋麵朝上出現在了沾滿血的頭顱旁邊,他的眼睛瞪得極大,一眨不眨地看著秋景。
巡邏者腿站得筆直,腰部扭曲成詭異的弧度,脖子伸得極長,整個腦袋就那麼放在了秋景的腳旁,隔著桌子與人體的空隙,滿是紅絲的眼睛緊緊盯著秋景。
秋景麵無表情看題。
這破招數,簡直和學校老師一模一樣,悄悄出現在學生後麵觀察他正在幹什麼。
若是在學習,那自然相安無事。
如果不是,在這裏大概是要把頭擰掉。
見秋景沒什麼異常,巡邏者慢慢把腦袋收了回來,直起身後,他抓起仍在滴血的腦袋,邁著順暢的步伐走到前麵,放在了地上的密封袋子裏。
秋景盯著空白的卷子,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巡邏者走到一個考生麵前,“你為什麼不動筆?”
說著就擰斷了他的脖子。
秋景:“……”
她默默拿起筆,在卷子上點了一個點。
“為什麼不繼續答題?”
又一個腦袋滾了下來,甚至有血濺到了秋景桌子的邊角上。
秋景筆尖一頓,隨後依葫蘆畫瓢寫了個不認識的字。
“為什麼隻寫一個字?”
隨著巡邏者的一聲怒吼,又一個腦袋落了地。
秋景頭皮一麻,又畫了其他相似的圖案上去。
“你答錯了。”
巡邏者的聲音冰冷,動作迅速地擰下不良考生的腦袋。
秋景:“……”
她默默伸手,試圖遮住自己寫的幾個字,隨後卷子上出現了大片的陰影。
已經站在桌子旁邊的巡邏者冷冷看著她的卷子,“你答錯了。”
冰涼的觸感席上了她的脖頸,一瞬間寒意順著神經直直竄進了大腦皮層。
——
直播覆蓋不到的空間裏,方浦和搖著扇子,他麵前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的頭發極長,沿著他的後背落在了地上,繁繞複雜的黑色紋路爬了滿臉。
“他們都不是?”方浦和把路上隨手抓的兔子對準石頭,強硬地摁著它的腦袋。
“不是,”抱著水晶球的人緩緩搖頭,他的手一點一點撫過水晶球上的裂痕,“放他們走。”
“你看啊,這兩個我也不認識的大字念肉包,”方浦和逗著兔子,好一會才回剛才的話,“為什麼?”
“水晶球已經碎過一次,再碎就拚不起來了。”
黑色紋理縱橫了整張臉,明明本是邪惡與黑暗的樣子,此刻竟泛出了一點柔和。
“你真奇怪,難道把他們放走你就能等到了?”方浦和摸了摸兔子的眼皮,“哎它眼睛怎麼這麼紅,不會在和這塊石頭吵架吧?”
“起碼這個世界不會碎裂,會不斷有新的人進來,我總能等到的。”
“你可真自信。”方浦和嘟囔一聲,想了想還是開口道,“要不算了吧?”
沒有回話。
水晶球上的裂痕細密,像是曾經粉碎後又被人拚合起,或白或黑交織的縫隙裏淺淺映著兩個模糊的人影。
“你一直都長這樣嗎?你要等的人會不會認不出你?”方浦和收起扇子,仔細看了看他的臉。
那是黑色的絲線,又像是鎖鏈,深深陷在蒼白的肌膚裏,勾勒出快要破皮的人骨。
有著這樣一張麵孔的人隻是抱著水晶球,低聲道,“她不需要認識我。”
他沒有失了本心,不會像古斯莉艾米一樣陷入世界虛假的情感裏,被困在數據裏的所謂親情,愚蠢得連帶世界一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