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裏的畫麵很快便散了，從最邊緣開始如碎片般一點一點散開。
兩個不同的世界中間隔著一麵厚厚的鏡子，又或許是兩麵。
裴謠在一陣悸痛過後強行冷靜了下來，她看了眼再次變得毫無反應的鏡子，手心逐漸凝起空刀。
周圍流體在短暫的凝滯過後紛紛聚了過來，光暈在看不見的刀身上劃過，縮成一點。
“換回來。”
她的聲音褪去了慣有的溫柔，眼底也沉下無數冰山。
鏡子裏逐漸顯出人形，和裴謠的樣子極為相似，她扯出笑：“為什麼要換回來，這樣的生活你不喜歡嗎？”
這抹笑容看著詭異，似乎她們每一次見麵，對方都會掛著這樣的笑。
裴謠看著她，“喜歡。”
“那……”
“換回來。”
“……”
見那人不應聲，裴謠用空刀狠狠抵住鏡子的中心：“你的目的達成了，就該讓一切回歸原樣。”
鏡子裏的人嗤笑一聲，絲毫沒在意這樣的威脅，“急什麼，如果我碎了，你們就不可能再換回來。”
裴謠手心緊了緊，罕見地感到無力。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夠努力，不夠勤奮，才不能在此刻發現契點，結束這一場比賽。
才讓小貓被淹沒在人流裏。
“況且，”鏡子人嘴角的笑意深了深，“你承認了，她還沒承認呢。”
裴謠垂下眼，骨節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凸顯，一字一頓道，“這是你喜歡的生活。”
“哈哈……”
裴謠打斷她，“這個世界是虛假的，是你幻想裏的生活。”
鏡子的笑收了起來。
“兩個世界都是假的，”裴謠毫無顧忌地看著她，“一個聯係現實，一個聯係幻想。在真正的生活裏，你渴望虛幻裏的一切。”
名譽、崇拜，那些極致到荒謬的個人魅力，都是不可能存在的虛妄。
“或許在寢室，或許在廁所，有一麵鏡子，你在裏麵看到了自己。你討厭，甚至憤怒這樣的生活，迫切地渴望成為別人，你希望鏡子裏的自己就是那個別人，和自己的人生處處相反的別人。”
鏡子冷冷道：“夠了。”
裴謠根本沒打算停下，“鏡子根本不可能照出相反的事物，那裏麵隻有……”
“我說夠了，”鏡子用尖銳的聲音打斷她，先前嘴角帶的弧度也已經下去，“你以為你很聰明嗎？”
喉嚨仿佛被某種未知的力量鎖住，裴謠說不出話。
“發現一點線索就沾沾自喜，以為得知了所有真相，”鏡子冷聲，“最煩你們這樣的人。”
霧氣突然散去，鏡子變成了原本的樣子。
裴謠緊緊攥著自己的手指，空刀遲遲沒下去。
這不是契點。
她衝動了。
她冷靜……她冷靜不下來。
裴謠狠狠掐了下手心，轉身出了房間。
“去學校。”
管家看見裴謠微紅的眼眶，一愣，隨即恭敬應聲，“是。”
他順勢遞上一個手機，“是我的疏忽，原以為大小姐會讓飛鳥傳信於我，或讓花朵以歌告知，沒想到您更喜歡打電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