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的王子手持刀片,麵無表情地割破了指腹,小心翼翼地擠出了一滴血珠。
兩個世界的相連處在交融間變得透明,球場投籃的校草往後方偏了下頭,汗水順著發梢淌進了後領。
相像的兩個人抬起同樣的淺藍色眼眸,在虛幻中逐漸重合。
印著“瑪麗蘇學院”大字的巨石也在新舊間不斷轉換,最終穩定在一個尋常的狀態。
世界自邊緣處相碰,又在邊緣處靜止,宛若鏡子被抽離的內外兩界,漸漸合為了一體。
裴謠在模糊的世界裏看向林瀾,看向對方眼尾處淺淡的難過,淡到在以往的無數次,她都要懷疑這是錯覺。
她們被腳下的地麵帶動,漸次靠近,如各自所在的世界般,自相碰起開始融合,待周圍景致變得清晰可辨時,她們已經成了同一個人。
融合結束的瞬間,裴謠感覺到腦部傳來了持續的鈍痛,像在用尖銳的鐵絲不間斷地磨著內裏的神經,從外部滲進最深處的疼意很細很密,宛若沉澱蔓延了許久,卻讓人在初始時便覺得難以忍受。
林瀾感覺到手自發地抬了起來,輕輕捂住了頭部,片刻後她感到自己的呼吸變了。
林瀾有些茫然,下意識看向身邊飄著的人影。
瑪麗蘇對著那張熟悉的臉,有點麻木:“……你們沒有自己的臉嗎?”
兩個人融合後為什麼是她的樣子?
林瀾:“有。”
那些疼痛很快便淡去,裴謠將按著額頭的手放了下來。
林瀾疑惑地看向瑪麗蘇,“我的手在動。”
瑪麗蘇:“哦,你們合體了,用的還是我的臉。”
她飄了起來,湊過去對著那張臉看了又看,最終扭過頭,“你們先適應一下,然後商量誰用腿誰用腳誰動腦誰講話。”
裴謠惦記著剛才的事情,問道,“你頭疼嗎?”
瑪麗蘇下意識以為對方在和自己說話,畢竟明麵上的人隻有她們兩個。
“不疼啊。”
裴謠便重新問了一遍:“林瀾,剛才你的頭疼嗎?”
林瀾搖搖頭,裴謠根據視角的變化看見了回答,放下了心。
隻有她痛,那兩人的融合應該是以林瀾為主體。
剛才的疼或許是因為正在連接,以便她後續能操控林瀾的身體。
看見有著和她相同樣子的人自問自答跟個傻帽一樣的瑪麗蘇:“……”
她冷靜地別過眼,盯著地麵開始摳手指。
雖然和另一個人發生了點不愉快,但對方走的劇情卻沒出過什麼大的岔子。
不像林瀾那個笨蛋!走的一塌糊塗一塌糊塗!
另一邊,裴謠動了動手腕腳腕,試著走了幾步,然後一頭撞在旁邊的電線杆上,腦袋當即便磕了個洞,暈了過去。
聽到聲音的瑪麗蘇疑惑轉身,默默硬了拳頭。
——
麵前的景象很快散開,柏漠隻來得及聽見林瀾的那句“聽得到”。
他看向麵前的一地蘑菇,繼續抓頭發。
裴謠聽見他的聲音了嗎?克比思說進了S樓的腦袋都是死的,那邊的林瀾就應該是假的。
可是,柏漠想起那人說話的語氣口吻,又覺得對方似乎就是林瀾。
想不通。
柏漠蹭到了克比思身邊,真誠發問,“老師,人死了以還後會複活嗎?”
克比思:“蘑菇好吃嗎?”
話題跳轉太快,柏漠愣了一下,實話實說道:“不好吃。”
克比思回得也很快,“不會。”
柏漠沉默片刻,改了口,“……好吃。”
克比思轉過身,黑色的毛發擦過綠色的枝葉,拂去了上麵淺淺的一層灰,“會。”
“……?”
柏漠有些不明白克比思的操作,剛想問點什麼,便見對方遞來了一塊蘑菇。
傘帽烏黑發亮,躺在克比思的手心,襯得他的毛發越發暗沉。
“吃了它。”
柏漠哦了一聲,剛把蘑菇放進嘴裏,那苦澀又古怪的味道便盈滿了口腔,像潮濕街道的角落掩埋著的垃圾,像上學時下完體育課抬起胳膊散發的汗臭,也像以前沈越喝過的鼻涕湯。
他沒忍住幹嘔一聲,在看見克比思沉寂的眼睛時又極力將這種感覺咽下去。
操,剛說過蘑菇好吃,不能吐!!
嘔。
喉管裏被咬爛的蘑菇漿反湧了上來,柏漠緊抿的嘴角差點沒繃住,些許唾液混著細碎的渣從唇瓣的縫隙處滲出,他不得不仰起頭,把嘴裏的東西努力往肚子裏吞。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柏漠覺得很久,他的腮幫隱隱發酸,嘴裏已經空了下去,那些殘渣順著食管流到胃裏,不適感也從喉口往下蔓延,帶著蠢蠢欲動的流體試圖往上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