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漠繞著克比思轉圈,第一次這麼認真地觀察著對方的樣子,“老師你也是死了以後才來的嗎?”
“嗯,”克比思看著自己已經完全拋棄人類生理架構的怪物身形,想起了剛才拚起的同樣怪裏怪氣的蘑菇,咧咧嘴,“死亡是無法避免的,這裏隻是一處讓我們棲息的地方。”
柏漠捏了捏自己的胳膊,“那……已經死過的人,生命,還會再死嗎?”
“當然會,”克比思渾濁的眼睛望向柏漠,“比如被我吃掉,便是最終的死亡。”
“……哦。”
被那樣的視線盯著,柏漠已經感覺不到恐懼了,不知道是和克比思待久了的原因,或者是蘑菇吃的上了頭,又或者……隻是克比思變溫柔了,麵對那些吃人的話,柏漠隻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克比思伸出手,拍了拍柏漠肩膀,“還有一種是自發老去。來這裏的每個生物都是有執念的,有的生物自以為已經放下了那些事,卻仍保持著年輕的狀態。隻有當他們真正老去……那些事才算真正放了下來。”
或者說,隻有當他們真正放下了,才會開始變老。
柏漠怔怔地看著克比思眼角的皺紋,那裏染著不明顯的水痕,與他的樣子實在是不符,“老師好像也老了。”
“……是啊,”克比思垂下眼,聲音極輕,像是在問自己,“我放下了嗎?”
在瑪麗蘇學院許多許多年,他都未曾老去,可今天是怎麼了?克比思伸出手指扯了下胳膊上的毛,它們輕而易舉地掉了下來。
他也要老了嗎?
他放下了什麼?
克比思不知道。
這裏有很多老師,大家都沒怎麼變老過,尤以奧利斯為最,對方雖然總是一副懶洋洋提不起精神的虛弱樣,身子板卻實打實的結實,仿佛仍然身處壯年。
教導主任則有些不一樣,克比思總能感覺到查爾芬恩的麵容正在變老,雖然他總是一副對什麼都感興趣的假樣,但克比思知道,對方開始對生活感到厭倦了。
查爾芬恩,再過個幾千年,應當就撐不下去了。
奧利斯大概還早。
克比思本以為最先死去的會是查爾芬恩,可此刻他看著逐漸脫落黑毛的手腕,恍惚間覺得自己離死亡也不遠了。
又或者,他早就死了。
克比思的眼底映出遠方的藍天,凝聚的烏雲逐漸將其覆蓋,很快它的眼裏便隻剩下了一片烏青。
麵前的巨型生物突然佝僂了脊背,大量毛發落在了地上,柏漠下意識伸出手,還未觸碰到便停在了半空。
腐爛的血肉淌著黑色的血,雜亂的毛發混在肌肉裏,細小的白色蟲子啃食著血液,甩了甩尾巴。
“我喜歡吃蟲子,那是奧利斯的首創,他以為自己放下了,但蟲子裏分明滿是味道。”
清甜的草莓香裹著濃厚的思念與不舍,帶起的情感在味蕾處響起不停歇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