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陳魁子對的自己,自己拚命的揮手。
白福堂就背著手慢悠悠的走過去。
走到院子外,白福堂開口道:
“魁子啊,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啊?這才下午2點,你不是一般都要睡到下午六點才起來的嗎?”
陳魁子站在自家屋子的窗口嘻嘻一笑。
露出一口黃中帶黑的牙齒。
“福堂叔,我睡到一半,起來尿個尿,正好看到你在窗口,就想跟你打個招呼。”
“福堂叔,你進來嘛,別站在外麵嘛,我們爺叔倆有三四年沒見了,我還怪想你的勒,進來坐會兒嘛。”
陳魁子這個屋子,平日裏從來沒有人進來過。
誰都不想和這樣的人有來往。
他那屋子搞得跟危房一樣,感覺隨時隨地都要塌。
請別人進別人都不願意進。
也就白福堂偶爾去陳魁子家去一去。
白福堂一邊走進來一邊說道:
“呀~~~魁子啊......你這個屋子......還沒有塌掉真是不容易......你瞧你這牆角......我一眼掃過去......好幾個老鼠窩......老鼠都在你家牆角安家......傳宗接代了......”
“你說你白天睡覺......晚上天氣涼爽......拿把鋤頭......把院子裏這些個雜草啊......苔蘚呀......蜈蚣......老鼠蟑螂的弄一弄......弄得像個人住的地方嘛。”
陳魁子趕緊跑去給白福堂開大門......一邊跑一邊說道:
“沒必要......沒必要......福堂叔......反正都是動物......我也是動物......老鼠蟑螂也是動物......他們愛呆著就讓他們呆著吧......我無所謂的......就算把他們趕走了......他們也是在這個地球上......在哪兒不是在呢?這些老鼠蟑螂願意住到我家來......那是給我陳魁子麵子......看得起我......”
白福堂走進了院子,笑了笑,搖了搖頭道:
“魁子啊,你倒是思想境界高,家裏數不清的老鼠蟑螂,說成是他們給你麵子。”
陳魁子嘻嘻一笑。
打開了他那兩扇搖搖欲墜的大木門。
那兩扇大木門已經掉下來好幾次了。
每次陳魁子都是隨便找個鐵釘子,勉強給他釘上去。
“福堂叔,進來進來,進來坐嘛,站在外麵幹啥呀?我這院子裏都是苔蘚,老滑了,你這年紀,萬一摔一跤那可不得了,快進來吧,屋子裏至少沒苔蘚,以前也有,被我有一回沒事幹,拿菜刀一點一點給鏟掉了。”
白福堂走在陳魁子家院子的時候。
的確是五根腳趾用力抓緊地麵,防止自己摔跤。
小心翼翼的走進陳魁子家。
好家夥,一進去撲麵而來,一股發黴的味道,怪難聞的。
白福堂皺了皺眉頭,左右掃視了一眼。
這屋子他三四年前進來過一回。
那個時候,好像比現在要稍稍的好那麼一點點。
三四年不見,更亂,更破,更舊,更臭一些了。
這陳魁子還真是能糊弄日子,一天一天的就這麼過。
有的時候想想,像陳魁子這種吃飽了睡,睡飽了吃。
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要。
什麼前程,傳宗接代,麵子,房子,孫子,做人尊嚴,亂七八糟的,一概不要。
把自己看成一個沒皮沒臉的二皮臉子。
倒也輕鬆了。
無欲則剛。
人就是因為想要的東西太多,才一天到晚絞盡腦汁,想盡一切辦法的給自己謀求好處。
這陳魁子還真是活出了一定境界。
陳魁子很高興,白福堂今天能進他家來。
說明給自己麵子。
白福堂現在雖然不是村長了。
但是在陳魁子眼裏他還是三河村的一麵大旗。
比什麼歐陽小丹厲害多了。
至少歐陽小丹從來沒進過他屋子。
光這一點,白福堂就已經勝過歐陽小丹一萬倍了。
陳魁子趕緊搬了家裏最幹淨的一個凳子。
家裏沒有椅子,隻有凳子。
他家裏的椅子還是他爸媽在世的時候買的。
用到現在早就已經散架,散成一堆木頭片子了。
凳子結實,耐用。
陳魁子搬來凳子,拿自己的本來就髒的發亮的袖子,在凳子麵上,來來回回擦了七八下,笑嘻嘻道:
“福堂叔,你坐你坐,你坐呀,放心,這凳子幹淨著呢。”
白福堂往凳子上一坐。
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
正常來說,給別人發支煙,剩下的放回口袋。
但是在陳魁子這裏。
白福堂一向都是拿出一支煙,自己抽上。
剩下的,不管裏麵還有多少根,全都給陳魁子。
陳魁子眼睛一亮,趕忙接過煙。
煙可是好東西。
雖然他不像別的男人那樣有煙癮,必須要一天兩包或者一天一包。
因為他買不起,消費不起這種奢侈品。
但是,要是有煙抽,他也是會抽的,也喜歡抽。
白福堂遞給陳魁子的煙是紅塔山。
相當有檔次的一種煙。
白福堂回來後,丁菊花特地去買的。
他就是要讓自己男人抽最好的煙。
三河村的男人,絕大部分抽的都是大前門或者飛馬牌。
甚至有的人為了節約,抽的還是沒有過濾嘴的。
像紅塔山這種高檔煙,一般隻有送禮才會買,自己抽是舍不得的。
陳魁子寶貝似的接過這包剛開的紅塔山。
激動的不得了。
趕緊從裏麵也抽出來一支。
立刻跑到灶頭上,拿了一盒火柴。
先幫白福堂點了煙,自己也點了煙。
猛猛地抽上一口。
舍不得把那口煙吐掉。
這可都是錢啊。
咕嚕一下,像咽一口水一樣。
把一口煙全咽進了肺裏。
白福堂笑著搖搖頭道。
“魁子,有你這麼抽煙的嗎?當心煙醉,煙醉可不是好玩的,比酒醉都厲害呢,別這麼抽了,傷身體。
陳魁子嘻嘻一笑。
一口黃中帶黑的牙齒。
黃是因為從來不刷牙。
黑是蛀牙,加偶爾抽點煙的煙垢:
“福堂叔......沒事沒事......醉就醉吧......我就是想醉......平時要買個醉......得花不少錢呢......你別看我不怎麼喝酒......我真要把自己灌醉......那也得半瓶二鍋頭才行呢......我呀......就想要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醉了才好呢......醉了就一了百了......忘記這世界上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情......什麼身體不身體的......老天爺讓我活我就活......老天爺不讓我活......那就不活......無所謂的事兒......”
頓了頓又說道:
“福堂叔......這煙可真好......真和順......我一口咽下去......舒服的不得了......也就你舍得買這麼好的煙抽......更舍得把一包煙都給我......福堂叔......沒說的......你對我可真好......”
白福堂緩緩抽了一口煙:
“魁子......我要沒記錯的話......你今年有三八了吧?
陳魁子:“有有有......正好三八......福堂叔......你記性可真好......連我多大你都記得一清二楚......我自己都不想記得自己多大了。”
白福堂:“一晃眼......你爸媽都走了小20年了......你就這麼糊裏糊塗的過著......一過就過了小20年......魁子......真有你的......你就打算一直這麼過下去......再過20年??”
陳魁子笑嘻嘻道:
“福堂叔......這怎麼能叫糊裏糊塗的呢?我是清清醒醒的過每一天......我沒糊裏糊塗......一個人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別人怎麼說就怎麼做......別人幹什麼他也幹什麼......別人吃什麼他也吃什麼......別人去哪他也去哪......別人說什麼好......他也說什麼好......別人說誰壞他也說誰壞......這才叫糊裏糊塗的呢......”
“我才是清醒的那個......我從來不跟著別人走......我隻跟自己走......我隻走我想走的路......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願意浪費我自己的生命......這就不能叫糊裏糊塗......隻能叫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