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蔣介石麵對國內外輿論壓力對河南救災賑災采取了什麼措施？披露河南災情的《大公報》記者章先鋒受到了怎樣樣的迫害？富有正義感的中國軍人是如何營救章先鋒的？
黃河下遊大平原，有兩個省因黃河而得名，這就是河南省和河北省。河南簡稱“豫”，在遠古時期這裏是一片原始森林，野象眾多，先人們捕象馴象，於是有了“人牽象”的象形字。古代“予”與“人”字相通，捕象之地“豫”就是一個人牽了大象的標誌，這就是河南簡稱“豫”的由來。夏代禹時，人類始祖伏羲創八卦，推星相，定九州，豫州在九州之中，河南就又有了“豫州”和“中原”之稱。
位於河南中部的葉縣，古屬豫州之地，商周時是應國國都。孔子周遊列國時，曾蒞臨葉縣，向葉公沈諸梁問政，留下了“近者悅，遠者來”的佳話和《葉公好龍》的著名寓言。葉縣地處南通雲貴、北達幽燕的交通要衝，曆代為兵家必爭之地，目前，這裏是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部所在地。
自從1938年6月黃河大決口之後，中國抗日北方戰線主要穩定在河南豫中豫西一帶，第一戰區司令長官部設在豫西洛陽，司令長官是蔣鼎文，所屬部隊由蔣鼎文和湯恩伯兩大集團組成。“蔣鼎文集團”的主要任務是防守黃河防線，依托黃河南岸的既有河防陣地抗擊日軍，稱作“河防軍”，轄區是隴海鐵路以南的豫西和豫中廣大地區；而“湯恩伯集團”屬中央直轄機動兵團，因配合作戰需要歸第一戰區指揮。1942年1月，第一戰區成立了以湯恩伯為首的“副司令長官部”，設在河南葉縣，轄區是平漢鐵路以西的豫中和豫南地區，指揮近30萬部隊，任務是對日軍實施機動打擊。由於蔣鼎文和湯恩伯兩人都是蔣介石的親信嫡係，相互不服氣，勾心鬥角，兩個指揮部又相距甚遠，很多工作上的聯係，主要靠聯絡官往返於洛陽和葉縣之間溝通，趙國保目前就擔任著“聯絡官”的任務。
這天上午，趙國保在葉縣副司令長官部向湯恩伯送了一份重要文件，受了一肚子氣。回到住處以後，他把軍帽使勁兒摔到床上，大口喘著粗氣，心裏非常鬱悶。趙國保此次“挨熊”實際上是代人受過，他感到這個“聯絡官”角色實在難當，兩麵不討好，窩囊透了，好像是一隻鑽入風箱內的老鼠——兩頭受氣。
蔣鼎文於1941年底接任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衛立煌調任西北行營主任。蔣鼎文是蔣介石的把兄弟，很不好侍候，脾氣大，架子大，剛愎自用。
趙國保十分留戀與衛立煌將軍相處的日子。衛長官任第一戰區司令期間，作風正派，平易近人，威信極高。他不僅身經百戰，軍事才能出眾，而且襟懷坦蕩，深明大義，與部屬和睦相處，與八路軍友好合作，各方麵關係非常融洽。趙國保聽衛長官副官講，衛立煌還曾不計風險到延安見過毛澤東，公開稱讚“邊區人民確有良好組織，可為全國效法”。八路軍將領路過防區時他熱情接待，設宴款待過朱德、周恩來、彭德懷和林彪等人。軍統特務為此盯上了衛立煌，多次向蔣介石打“小報告”說他袒護共產黨，懷有異心。蔣介石借“中條山戰役”失利的機會，將衛立煌調任“西北行營”主任閑職，由蔣鼎文接任了第一戰區司令。
衛立煌將軍離任前，洛陽城近10萬群眾自發夾道焚香相送。洛陽民眾從心裏為這位抗日虎將鳴不平。這種焚香相送的情景，洛陽僅清朝有一位道台離任時發生過。功過是非，人民自有公論。
蔣鼎文和湯恩伯上任後，不休止地明爭暗鬥。由於他們都是蔣介石的同鄉愛將，互不服氣，各成一統，使戰區實際上分成兩部分，各行其政。
戰區司令長官蔣鼎文是蔣介石的“五虎上將”之一，頗受偏愛。據說早年蔣鼎文任師長時嗜賭，一夜間曾輸光全師3個月的薪餉，極為恐懼，最後還是蔣介石給他5 萬大洋幫他渡過了難關。蔣鼎文對蔣介石忠心耿耿，“西安事變”時曾冒險攜蔣介石親筆信從西安飛回南京當信使，後來又毫不猶豫地陪宋美齡再次返回西安。蔣介石對患難中挺身而出的蔣鼎文更加器重，兩個蔣姓同鄉以結拜兄弟相稱。
湯恩伯也是蔣介石的浙江同鄉，與蔣介石同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他在擔任第13軍軍長時，曾率部參加北平“南口抗戰”，扼製了日軍精銳部隊鈴木重康第11獨立混成旅團的淩厲進攻。後來又在居庸關與日軍阪垣師團血戰，完成了蔣介石下達的堅守陣地15天的任務。華北日軍為此將他列為“天字第一號大敵”。湯恩伯回浙江祭祖時，蔣介石以同鄉身份為其祖碑題詞“中山發祥”。
湯恩伯雖為戰區副司令長官，但他自恃“抗日名將”看不起蔣鼎文。尤其是湯恩伯被蔣介石任命為“魯蘇豫皖邊區總司令”統管魯南、蘇北、皖北和豫東邊區之後，多重身份使他與蔣鼎文雖有上下級關係，但各守一方，各有防區，各有節製的部隊，相互牽製，矛盾疊出。湯恩伯經常對蔣鼎文的指令愛聽不聽，愛理不理，甚至置若罔聞。湯恩伯直接指揮近30萬部隊，防線自鄭州沿平漢線直至豫南，除與當麵日軍對峙以外，還肩負著對魯蘇豫皖邊區反共、防共和清共的特殊使命。
第一戰區這種特殊的領導指揮體製，讓趙國保這些聯絡官受盡了夾板氣。此時河南處於抗戰前沿，陸地交通困難，洛陽與葉縣之間的往來隻能騎馬或步行，途中還要防範日軍飛機轟炸，每次執行任務聯絡官都可能遇到險境，有時還會遭遇土匪騷擾，苦不堪言。最讓趙國保這些聯絡官為難的是，蔣鼎文與湯恩伯各懷心事，相互鬥氣，讓他們無所適從，有時候真是無可奈何。
（二）
正當趙國保一人在房間裏苦悶煩思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他開門一看，原來是老同學周偉民來了。趙國保情緒一下子好了起來，兩個人來了個熱烈擁抱。
周偉民此時已調入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部工作。在洛陽時，他就曾多次向衛立煌長官要求到一線帶兵殺敵，未能如願。後來不知為何被湯恩伯幕僚長看中，調到了葉縣副司令長官部。周偉民素質好，業務精，到葉縣後居然當上了參謀處副處長，成為軍校同學中升官最快的佼佼者。作為同學、同鄉和戰友，趙國保深知周偉民的思想很“左”，隻是他掩藏得深，不輕易表露。趙國保曾私下懷疑，周偉民或許是受共產黨委派，設法調到了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部來工作。
“國保，來喝兩杯，權當以酒解悶消愁。”
周偉民帶來了一瓶寶豐大曲和一包鹽炒花生米。他把花生米攤在桌子上，又在兩個茶杯中倒滿白酒，舉起杯子對趙國保說：
“我知道你剛才又受了夾板氣，不去管它，咱倆兒老鄉喝酒。”
趙國保苦笑著搖了搖頭，端起酒杯與周偉民幹杯。
趙國保這次到葉縣來，是帶了蔣鼎文的一封公函。公函中對湯恩伯多有責怪之意，才使他大為光火。原因是，湯恩伯大災之年在河南大興土木，不僅大建樓堂館所，而且在葉縣修建了“中正學院”和“政治學院”，建材全在當地征用，一些鄉鎮的祠堂、廟宇和古跡都被毀壞，甚至連民房也被強拆，老百姓叫苦不迭。河南籍參議員為此在國民參議會上揭發了湯恩伯的惡行，還專門引用當地民謠：“湯屠夫要蓋房子，連龍王的宮殿也保不住。”蔣介石得知後嚴令湯恩伯收斂，並責成蔣鼎文監督。湯恩伯看了蔣鼎文送來的公函大發雷霆，還把擔負聯絡任務的趙國保罵了個狗血噴頭。
趙國保與周偉民喝了幾杯酒後麵紅耳熱，他一邊吃花生米，一邊對周偉民說：
“偉民，你聽說了嗎，過去曾受老百姓尊敬的抗日將領湯恩伯，目前已淪為河南的“四大害”之一，成為百姓痛恨的‘水旱蝗湯’中的‘湯’害。水害、旱害和蝗害是天災，難以避免，但“湯”害可是人為的災害，是‘人禍’啊。咱倆兒都是中國軍人，更是河南人，我真為此痛心，感到無顏麵對家鄉父老。”
周偉民也喝得臉色通紅，但他很冷靜。聽了趙國保的話後，他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