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良低頭說道:“這次變賣廢舊衣裳所得到的錢財,仇士良全部上交給內侍省,一個銅板都沒有私吞。”
高力士在旁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雜家對內侍省管理一向嚴格,量這些小子也不敢亂來。”話畢,高力士在屋內走來走去,時不時地瞄上一眼不良帥。
不良帥此刻心知肚明,佛圖塑將責任推給了仇士良,仇士良則是裝傻充愣,於是不良帥換了個問法:“仇公公,據說——這件衣裳可是變賣了三千兩黃金啊?”
高力士聞言後,微微張著嘴,兩隻小眼瞪得滾圓滾圓得,然後難以置信地緊盯著仇士良。
“啊?”仇士良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失聲大喊,“大帥,高公公,絕對沒有此事,哪個野畜生冤枉我,仇士良願當麵與他對質,以洗刷我仇士良和內侍省的清白。”
仇士良聰明地將內侍省抬上了台麵,的確,如若此事東窗事發,身為內侍省總管的高力士可難辭其咎!
不良帥暗自思忖了片刻,這事還真是棘手,跟仇士良麵對麵接觸之人,已經被自己的下屬楚獷射殺,而佛圖塑又沒有直接對接仇士良,所以根本沒法對質。即便是他們交易時的記錄,肯定早就被他們雙方銷毀了,誰會把燙手的山芋留在手上?
不良帥悶悶不樂,這仇士良真是成精了,絲毫抓不住他的把柄。
幾個彈指後,不死心的不良帥換了個話題:“仇公公,這冰絲玉縷衣是怎麼破損的,又是怎麼縫補的?”不良帥注意到仇士良左眼上方紫色的痣特別明顯。
“這——這可不知道,雜家看到的時候就是這樣子,至於怎麼破損、怎麼縫補的,這不是雜家份內之事,雜家一概不會多問!”仇士良的回答滴水不漏,絲毫找不到任何的破綻。
這仇士良果然很聰明,他一直按宮中的規矩辦事,該做的做,不該做的絕不多手,所以他沒有任何過錯,要錯也是規矩錯了——可規矩是高力士定的,普天之下,除了皇帝和楊貴妃,又有誰敢惹權勢滔天的高力士?
不良帥隻得換了個話題問:“那——是誰將廢棄的冰絲玉縷衣送到了尚衣局?”
“不是烏可兒,就是符冬兒。”仇士良信誓旦旦地說,一點都沒有猶豫。
高力士在旁點了點頭:“就是她們倆了,此二人皆是楊貴妃身邊的貼身侍女,尤其是符冬兒,特別受寵,不過——”高力士突然停頓了片刻,不良帥沒有催促,在一旁耐心地等著下文。
高力士淺嚐了一小口茶,爾後搖了搖頭,非常惋惜地說:“可惜這個符冬兒,不知為何想不開,竟然在尚衣局上吊自殺了。”
不良帥“噌”地一下站起來,多年的經驗和直覺告訴他,事情絕不會那麼湊巧!
不良帥多看了幾眼趴在地上的仇士良,心中暗自讚歎,看來此人真不簡單啊。不良帥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理清了思路後問:“那烏可兒呢?”
“據貴妃身邊的宮女所說,烏可兒回老家探親了,還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嗨……最近宮裏那麼多事,雜家太忙,一時也忘了問。”高力士搶先答道,他說話的語氣有點不耐煩了。
不良帥很是知趣,他可不敢得罪聖人身邊的寵宦高力士,更何況宮中之事也跟不良人無關,他沒有理由過多地幹涉。於是在表示感謝和充分的敬仰後,不良帥匆匆離去!
待不良帥走遠,高力士冷冷地盯著仇士良,臉上露出少許殺機,半炷香後,他冷冷地問:“實話實說,若有一句假話,雜家定然會打斷你的狗腿。那東西——真如不良帥所說,賣出去三千兩黃金?”
仇士良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戰栗地狡辯:“高公公,雜家即使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欺騙高公公您半句話啊。三千兩黃金——那得是多少錢啊,雜家就連做夢也不敢想!想必——那不良帥也是受奸人蒙蔽,誤以為雜家貪了那麼大一筆錢財!”
高力士看著滿頭大汗的仇士良,暗自思忖:不良帥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冤枉他,必然是找到了某些線索,隻是沒有足夠的證據指控而已。仇士良這小子聰明、歹毒,做事滴水不漏,而且有膽識、圓滑,能在爾虞我詐的宮中混的風生水起,確有過人之處。
高力士隱隱有些擔心,仇士良現在還很年輕,怕就怕這小子將來一旦得勢,沒人製衡得了他時,將會是個大禍害!
仇士良謙卑地跪在高力士麵前,他當然知道高力士對他起了疑心,剛才之所以要幫助他說話,是因為高力士要維護內侍省的臉麵,他不想內侍省有什麼惡劣行跡傳到聖人的耳中。
此刻仇士良的命運決定在高力士手上,他緊張地閉起兩眼,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任由汗水浸透了他全身的衣裳……
出於維護內侍省的利益,高力士權衡再三,一念仁慈之下,終究還是饒恕了仇士良。
高力士不知道的是,這個仇士良後來得勢後,威脅大唐的皇帝,把控朝政二十餘年,欺上壓下,殘害異己,殘暴狠毒,先後殺死二王、一妃,四宰相,給大唐王朝的覆滅埋下了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