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沒有接她的話,看向走近的程二叔程洛曉。

在程二嬸殷氏回來時,程達年已經注意到跟在她身後大步流星奔來的男人。

二弟變了,也老了。程達年盯著他弟弟好一頓端詳,眼神裏的熱切是藏不住的。

“你們進屋自己說吧!我見不得悲情時刻。富夏娘親,我們去準備午飯,程二嬸你陪他們聊一會兒吧!”

南笙拉著曲氏向廚房走去……

留下的三人中,程洛曉夫婦什麼也不知道,興衝衝跑回來,卻是陪人聊天。

當他看見南公子帶來的男人一直盯著自己看,眼都不帶眨一下,下一刻又淚流滿麵時,似曾相識的麵孔在腦海裏閃現,一寸一寸地炸裂。

他試探著問,“大哥?”又怯弱了,當時老家什麼都沒了。

他沿途尋找,聽說有個科考的人被山賊打得遍體鱗傷,扔進了山穀。

“哎呀!舍命不舍財,不會生還的。”……

那些人都這麼說,像是提前準備好的說詞。

還真是這樣的。

但是,程洛曉還是進去山穀尋找,沒有找到。

程達年不是惜財,是舍不得那個掛包,是他娘子溫氏親手做的。

他把銀兩都倒出來,拿著它不放。如今,被他寶貝似的在內衣裏存放。

還時不時的拿出看看...這是個癡情的男人。

“真的是你嗎?你!你!你這些年去了哪裏?”

聽到問話,早已泣不成聲的程達年,更是當著弟妹的麵竟然嚎啕大哭……

當時的他委屈、憤怒;悲傷、又懦弱。他知道被誣陷,可那又怎樣?

人家要搞你,要你完蛋,你無能為力。

悲慘的是,又遇到劫匪,老天也不幫他,一場大暴雨,徹底讓他無家可歸……

“是我,二弟,哥對不起你。爹娘和你嫂子都被洪水淹沒,房子早已成了一堆黃土。

什麼都沒有了,我早該去見他們了。可我不甘心啊!”

哥倆抱頭痛哭。殷氏默默地倒了茶水,又默默地退出屋子。

再出來時,她也是忍不住抽泣。來到廚房,又默默地削土豆皮...

曲氏不問,誰家都有悲情,隻能自己消化。

喜悅可以多多分享,傷神的記在心裏,慢慢理療。

屋裏,平靜下來後,程達年把他的遭遇從頭開始,講述……

“……就這樣,我被獵戶救了。將養了幾天,帶著傷我趕路回家。

一路乞討,又遇暴雨水災,路被衝垮了,水淹沒了莊稼。

等我千辛萬苦回到家附近時,所有人家的房屋都坍塌,哪還有人?想打聽都找不到人。

被水衝得到處都是破爛家什、泥土、樹木枝條...

我們家離鎮子近,我都沒進鎮中,因為遠遠望去,街道如同河流。

我心灰意冷,坐在一塊流過來的門板上,抱著一死了之的心情,隨波逐流吧!

雨又下大了,我躺了下去...後來我什麼不知道。可能奄奄一息時,被人救了。

因為我醒來時,在一個寺廟裏,他們告訴我昏迷了三天。救起他時,枯瘦如柴,隻剩一口氣了。”程達年喝了口茶水,程洛曉又給他續上。

“一個多月了,我才把病養好。也多虧寺廟的方丈和一眾和尚們。

我想就在這裏出家修行吧!老方丈不收我,說我愁容滿麵,心思太重,牽掛過多,塵緣未了。

這樣,我也不好多待。思量了一天,決定第二天早上,離開寺廟。

晚上,我去跟方丈和大家夥話別後,就回房間早早休息了。

正好方丈有個老朋友也在其中,他看了我的麵相,我離開後,他沉思良久,直搖頭。

‘如何?’方丈不解地問他。

‘他本是富貴命,但犯了小人,他卻沒有能力改變。必受家破人亡之苦。哎!可憐之人。’

老方丈不忍,連忙問老朋友,‘可有解?’

‘無解。若是遇到大富貴之人,興許能改變。’

老朋友又搖頭,還歎著氣。

‘又如何了?’方丈剛有點兒寬慰感,怕有其他事端,連忙又問。

‘看麵相,太久遠了。這一絲亮光,斷斷續續、細細長長的,不知他能否挨過。’

老朋友也是大善人,好事做到底,再次提醒一句,‘他的貴人在北方,況且,不一定能遇見。’

老方丈一聽,這一點點的希望,也要去搏。

翌日,我一早,沒驚動任何人。

‘程公子,你稍等留步。’好心的老方丈就把他朋友的話都說於我聽。…………”

哥倆說了大半個時辰,把各自尋找家人的經曆都道出。看著彼此不再年輕的容貌,和這些年的蹉跎,感慨萬千。

幸好,他信了那個好人。

幸運,他被老方丈施救。

幸福,他還有弟弟一家人。

他不知道的是,幾個時辰後,南笙又給他一個更大的幸福和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