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風吹的蕭瑟,飄落的銀杏葉覆蓋了一半的破敗,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無人認領的屍身,他們的親人也許也不在了。
空氣凝重彌漫著惡臭,
燒焦的氣味,
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四下痛苦的呻吟,他們在垂死的邊緣掙紮,這裏是重疫區。
“救…救救我”沙啞的聲音幾近無聲,顫抖著嶙峋的手掌,
地上的男人想抓住眼前這不惹灰塵的白色衣袍,這個與這裏格格不入的男子。
古童略略低眼,眼前的人已經瘦到能看到背上凸起的脊骨,在疫病之前,饑餓會帶走他的命。
他放下一包炊餅,走時彈了彈衣袍上沾上的灰。
他慢悠悠的,如入無人之境,金履靴在地上踏出嗒嗒的響聲。
這裏是一座廢棄的寺廟,坐在城外十餘裏,聚集著無家可歸的來往流民,也是城裏流浪乞丐的住所,現在成為了隔絕染病之人的義莊,
這裏,每天都在死人。
漠國是偏隅北方的小國,幾月前突然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
瘟疫肆虐無阻,得疫病之人皆化骨灰燼中,疫病直逼都城,勢要覆滅這個國家。
他們絕望的祈禱,日日焚香禱告,祈求上蒼。
“天神沒有降下驅災神火”古童聽到角落裏麵黃肌瘦的老人,手執一柄魚骨類似卜卦的東西,低聲啜泣,
“天神放棄了我們”老人一下一下地用頭緊貼魚骨,進行著什麼神聖儀式。
古童無奈搖了搖頭,天神也是需要時間的嘛,你且再等等。
他繼續朝裏走著,走到廟口門前的暗紅色雙柱旁,歪頭看了看蜷縮在柱子旁邊渾身衣衫破爛,肌膚寸爛,看起來已經是個死人一般的人。
他走去蹲下拍了拍那人肩膀,絲毫不怕疫病的傳染,那人並不理他,他繼續拍,
“……”
還拍
“……”
古童笑了“這麼不給麵子嘛,我找了你這麼久”說著用力將那人轉了過來,灰頭土臉的麵龐沒有一絲血色,眼神裏沒有一絲波動。
“可讓我找著你了”古童隱隱興奮
陡然間,那人像回魂一般雙眼向上一瞪,眼睛翻白,嘴角勾起詭異的笑容,露出了泛黃不齊的牙齒,“嗬,嗬嗬”兩聲瘮人的笑聲還沒散去,他整個人像人皮一樣散了下去,不能說是像,就是人皮。
剛剛有什麼東西在裏麵
他跑了
“想跑”古童朝著那抹消失的黑影追了過去。
一股風吹了過來,這裏,像是沒人來過。
古異誌載曰: 樂馬之山,有獸名戾,赤如丹火,見其則生疫。
這妖獸不僅險惡還很狡詐,古童又差點跟丟了。
跟著它來到一處亂葬崗,這裏隻有幾根枯敗的樹和遍地堆的小丘一般高的屍體,發著陣陣惡臭。
古童蹭了蹭鼻子,難掩刺鼻的氣味,“這東西,怎麼總喜歡往這種地方跑”
遠處幾隻烏鴉被驚嚇到撲棱著翅膀四方逃飛掉,飄下幾根烏黑色的羽絨,四處響著陰森沉悶的叫聲。
古童朝那邊走去,戾受傷了,它半匐在他麵前,發出陣陣低吼,身周燃著若隱若現的赤火,愈來愈烈,這是它的自我保護,可也昭示著,它的生命已經岌岌可危。
古蕭雙手背後,頭一歪,咧開嘴笑了“大火球,你還能燒起來,有點意思啊”
它的身上布滿了刀傷,這是古童的冰刃留下的。戾的吼聲淒厲,知道自己要死一般。
古童收了笑起身,凝視著那座屍丘,“你看,一月之前,這裏這裏近乎無人,如今這裏屍骨如山,已經多到他們再無力焚盡了”
“疫病中死了很多人”
“這皆是起因於你”古蕭右手翻出,手上多了一柄飛速旋轉的利刃。
“萬物自有道法,橫加幹涉,雖不知你為何來此,但你已觸犯天地法則,與我回天墟受罰罷”藍色利刃自戾眉心而入,一團赤紅的火焰漂浮出來,古蕭收入掌心。
戾的低吼聲漸漸隱去,歸於平靜,它並不痛苦。
古童收了它趴在地上的身軀,長長地呼一口氣,這事辦了半月有餘,他得抓緊回天墟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他揣了揣懷中的草藥,抬腳欲走。
驀然身後的屍堆上浮起一團黑氣,黑氣如水一般淌淌而流,愈來愈急,漩渦翻滾,翻出浪峰波穀,巨大的黑氣將整個亂葬崗幾乎覆蓋,一個隱隱而現的黑影,震天力量的波動撕破了這裏的死寂,狂風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