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員外忽怔,看向眼前女子,似曾相識,卻又不識,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道不明。隻是一見此女,就覺喜歡,此感因何而發,未可知也。員外端看少許,輕聲問曰:“我與你素不相識,緣何喚我父親,這是何說?”
一夢拭淚然不語,黃員外知有難言之隱,黃粱從中說和:“小婿向日昏蔽,嶽父海涵,此中事宜甚為曲折,不若入內相談,一陳便知。”黃員外也有此意,一看人多勢眾,知婿有了名堂,已然今非昔比,也便刮目相看。即請入內,坐屋敘話。黃粱命眾先回客棧,不在話下。此時員外看眼黃粱,仍無好顏色,卻轉對一夢道:“適才父親相稱,敢問是何道理?”一夢就言前事,便道其詳,如此這般這般如此。黃員外一聽,不由吃了一驚,卻也疑雲莫定,喜憂參半。暗忖:“聽其一言,似有道理,然亦真假難辨。若真固然是好,倘欺瞞於我,圖我家業,卻也不可不防。倒不如試她一試。”想到這裏,然道:“汝之言雖善,但恐麵貌生疏,實教難以信服,我有三問,你若答出,便是我女,答不出時非我子嗣。”一夢道:“說來不妨。”黃員外連發三問:“其一,你母姓甚名誰?其二,生你之時有何異兆?其三,你喜誰之詩?”
一夢了然於胸,這便答道:“我生身之母姓趙名嫣,此其一也;育我之時滿屋異香,蜂飛蝶舞,此其二也;我喜太白之詩,尤其《登金陵鳳凰台》一詩,詩雲:
鳳凰台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員外聽罷大驚,如雷灌頂,怔於當處久而未語,良晌才顫聲說道:“夢兒,果真是你?”一夢潸然淚下,亦道:“便是女兒。”父女相擁而泣,好生不下。這一番,雖非女兒身,但亦女兒魂,彼時陰陽兩隔,今朝再遇,依然父女情深。黃粱在旁不免為之動容。末後,一問才知,如今女婿已然官拜上卿,為一國之將,一司之主,大有可為。也便冰釋前嫌,重歸於好。兩下裏,皆大歡喜。黃粱即命屬下先回,而留幽州幾日,以敘前緣。一住月餘,不在話下。
這日夜下,二更天,黃粱於內打坐,入定之時,於虛中聞音:“盡天下邪氛,收五十陰魔,亦徒勞無功。”黃粱驚問:“此話怎講?”曰:“人心之魔難除,不信你看。”眼前忽豁然開朗,見到眾生,然觀眾生相中皆有三分怨氣,三分煞氣,又三分戾氣,隻正氣不足,故五病三災纏身,八難九厄莫卻,是以鬱鬱而終,如此而已。黃粱見了驚心不已,問:“可有破解之法?”曰:“心魔不除,便人人皆鬼,處處是魔,爭持一世又一世,世世難料,造下一業又一業,業業難消。若除心魔,必聞其道,儒釋道三家皆妙,都言大道,總歸極樂。世人隻知燒香拜佛,卻不思己過,往往偏執一見,毀經謗道,隻未曾見性,故而不信,不信則疑,疑則嗔,嗔而怨,再而害,往往而然。”繼曰:“隻要一心向道,克己複禮,反求諸己,摒除偏執,必至中和,久而見性。當能和氣定心,抱一守中,自然塵埃莫染,超然無我。此道真而不虛,玄而有法,從儒入道可也,道家入道可也,從佛入道亦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