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縣三麵環山,另一麵是綿延上百裏的林木,可說是與世隔絕。
近百年來也確實如此。
直到兩百年以前,何氏先祖重出外界,向劉氏投誠,立下從龍之功,後又回到了和平縣為官。
劉氏許諾何氏永為和平縣之主,但其代代子孫繼位以前都必須到皇城考核,過了回鄉為官,沒過則撤職,換人繼任。
何氏先祖載譽而歸,難免遭人紅眼,為免鄰裏矛盾,先祖將老宅建在了遠離人煙的東郊。
七年前,李忠與妻子宋夢瑤為了逃避追殺,改換前名,為求避世,尋到了和平縣,與何時岱結識。
何時岱欣賞李忠的武功與謀略,有心聘為捕頭。
恰逢其時宋夢瑤身懷有孕,便就此留了下來,將家建在了何家老宅隔壁。
那年臘月十五,李小倩生於和平縣。
李家建的雖不豪華,卻十分精致。
從大門進來是外院,外院左側是馬廄,馬廄旁是工具房裏頭除了工具還有兵器,右側則是練武場,是李忠教孩子們練武的地方。
正對大門的是外廳,外廳正中一道屏風擋住了進入內院的門。
內院進了門是回廊,回廊貫穿左右與內廳,內廳位於正中,內廳左側是李忠夫婦的房間,出了房間隔了一段回廊是飯廳,宋夢瑤正與自家嫂子—孫冰月在飯廳剝蓮蓬。
廚房與飯廳相連,李小茹領著自家表妹—宋倩茹在廚房做糕點。
廚房外麵有一株梅樹,是李小倩出生那年種下的,已是亭亭如蓋矣。
梅樹下有一方石桌,配有四張石椅,李忠與何時岱分兩邊坐著,宋義立著,正提筆作畫。
不遠處的回廊下,有一方小水池,池裏種了幾株殘荷,還有幾尾金魚,李小傑與何時岱之子何星在觀魚。
內院左側是一溜四間小房,是李小倩兄妹幾個的住房,朱忘憂與李小倩站在第三間房門前的回廊下。
李小倩站在廊下,將內院的所有一覽無餘。
這一幕,是曾經做夢也不敢夢見的平靜,平凡而溫馨。
眼前的這些長輩,在七歲那年離家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隻能活在模糊的記憶裏的存在,如今卻再次清晰的,活生生的生活在眼前。
不知為何,心底湧起一股奇妙的感覺,有點興奮,有點害怕,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不敢靠近。
李小倩是被朱忘憂推著走到梅樹下的:“倩兒,叫人。”
李小倩看向何時岱:“何伯伯。”又看向宋義:“舅舅。”最後看向李忠:“爹爹。”
何時岱應了一聲:“倩兒,你都好了嗎?”
李小倩:“都好了。”
宋義手下不停,隨口附和了一句:“好了就好。”
李小倩湊上前去:“舅舅在畫什麼?”
畫上是一幅江景,江邊是一片粉紅的梅林,林中站著一人,尚未畫完,還不知是什麼人。
[這畫的是,江陵…]
[隻是與我看到的不太一樣,是更早時候的景致,果真是栩栩如生,即便相隔十餘年,也能讓人認出,這就是那一片梅林。]
[舅舅詩畫雙絕,文武雙全,是江陵第一的才子,若非那場變故…]
[若非為了找我,也不會被燕枯重傷,不治身亡…]
[燕枯…若非他殺了爹爹,娘也不會殉情,若非他重傷了舅舅,若舅舅沒事,舅母也不會心衰而死,若非他做了手腳,何家老宅不會倒,何伯伯和朱娘也不會死於非命…]
[燕枯,這一次,不會有南燕北常,也不會有紅妝窟!]
李小倩咬牙想著,心裏已經做好了決定。
[隻是今夕是何夕?]
宋義將畫中人畫完了。
李小倩:“這是…”
[九公主?不對,這是…]
畫中人一身粉衣,手執一枝梅花,年少天真,笑靨如花。
[我隻見過她的高貴優雅,端莊威嚴,原來,她也曾天真爛漫,同九公主一般…]
李忠:“這是江陵三美之一。”
宋義:“是三美之首。”
何時岱:“是天下第一。”
“誒?”李小倩吃驚的看著何時岱。
[何伯伯怎麼會知道?按理說這事應該瞞著所有人的,難道…他知道,隻是我不知道他知道…]李小倩這般想著,裝作不動聲色轉頭看畫。
宋義正在落款:庚戌年九月初三 錦安居士 畫於和平縣李家
[庚戌是天啟七年,父親是天啟八年四月初八被燕枯所殺,還有大半年的時間…]
[還有時間可以慢慢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