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東南屹立著莊嚴古樸的天牢，這裏的積雪常年不化，陰風陣陣，分外瘮人。四方的牆高而厚，銅幫鐵底，隻有一兩個小小的窗孔可以透光，幾縷殘陽照射在斑駁的牆麵上泛不起一絲漣漪。
姬悠緩步登著一級一級的台階，大門外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小廝湊過來低語：“主子，已經打點過了。您隨著牢頭進去即可。”
姬悠漫不經心的攏了攏黑鬥篷後隨著牢頭進去。
剛剛踏入天牢，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麵而來，發黴的枯草味，糞便味，汗臭味，還有毫不遮掩的血腥味。三步一盞燭火，不見天，不見地。鐵窗外露進魚肚白，姬悠恍惚看見有老鼠和蟑螂在黑暗裏爬來爬去。
她不敢再看，快步的走著，很快拐了一個彎，走到了最裏邊的牢房，這裏很安靜，一盞昏暗燈火驀的映入眼簾，映出他單薄的背影，正在負手望向小窗外射進來的絲絲光芒。
亂糟糟的長發遮不住他瘦弱身軀下的傲氣。破爛勞服穿在他的身上，也不能壓垮他的脊梁。不需要華麗的外衣，也沒有張揚的言辭，他就站在這裏，讓人心生敬畏。
許是聽見腳步聲，他緩慢回頭，關了些許時日的人眸子都應該渾濁，可他的目光卻有著參透黑暗的光澤。當他看清了姬悠的臉，眸中迸發出了一縷微弱的光，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卻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看著姬悠，抿了抿嘴，苦笑道：“公主不該來這裏。”
姬悠扶住欄杆，看著他破爛的囚服，血跡斑斑，不知那看不見的地方，又有多少的傷痕？她的手緊緊攥住，仿佛不能呼吸。
“驟然聽聞梁大人全族身陷囹圄，特此探望。”姬悠頓了頓深吸口氣，“本宮不信別人所說，不信案情奏報，不信大人的簽字畫押，本宮想聽你親口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梁靖川始終站的筆直，又深深行了一禮，扯到了傷口，表情卻未變。
“感念公主信任微臣，這件事，公主不能管，也管不了。”
姬悠聽這話激動了起來，隔著柵欄就抓住了梁靖川的袖子，硬是把他扯到了麵前，梁靖川想掙開，卻記得姬悠剛剛出了月子，又聽聞她這胎生的艱難，愣是沒敢動一下。
“梁大人，本宮來見你，不是為了敘舊，你若是有冤，隻要我尚存於世，必替你昭雪，絕不讓你含恨而終！”姬悠帶了慍色，聲調也拔高了，她是真的生氣了。
梁靖川看了看姬悠，歎了一口氣，輕輕拂下她的手，輕微的接觸，他隻覺得指尖發涼。他不知道該不該把姬悠扯進來，他知道她有這個能力，可是他擔心姬悠的身體，雖然幾年未見，納蘭府的消息也多多少少會傳進他的耳朵，若是姬悠為了給自己昭雪，再傷了根基，以後他九泉之下如何去見故友。
更何況那是她的哥哥，血濃於水，她會為了幫自己，大義滅親嗎？
可是梁靖川有私心，若是…若是姬悠真能幫他，那城陽郡的百姓就有救了，那些含冤屈死的人，那些無家可歸的亡魂也能得到安息了。還有自己的家眷，族人，那是上百條人命，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