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馬蹄疾。
外界,春光乍泄,微風四起。初春消融的積雪預告著生機勃發,天地為之變樣。
可殺戮之都的天,還是一如既往的血紅,沒有一絲春色投進城內。
“你知道嗎?”
“什麼?”
“世間可貴的是屠夫發自心底的善良,書生胸中一點浩然的勇氣,匹夫的心細。”
“你說完了嗎?”
“還沒。”
“那你繼續說。”
“但可貴的絕不是富甲一方鹽商的錢,更不是舞女歌姬的媚。”
“你到底想說什麼?”李驚竹眉眼間顯出一絲不耐煩。
“我想說,可能這一切都不會出現,我們也不會見到。”
“這文鄒鄒的話竟然能從一個鐵匠嘴裏說出來。”李驚竹嗤笑。
“沒什麼驚訝的,畢竟我也曾心係天下。”
“後來呢?”
“後來啊……天下棄之我於不顧,於是我舍棄大家,心頭隻掛著我的小家。”
李驚竹拿刀的手竟有些握不住,他想掙脫,他想要逃。
於是他收刀入懷。
“我年輕時,時常在想,如果我一貧如洗,我隻是這芸芸眾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員,我當然會無知,自私,大抵等同於愚昧的凡人。牽掛著家人,而不是天地間廣闊無垠蒼茫的天涯,畢竟就連活著都如此的艱難啊!”蘇青牛感歎一聲,接著說:“我活到現在,縱橫南蠻軍部七十餘載,凡塵瑣事的家人身影早已模糊不清了,直到我想回到我的家鄉,也就是這充滿罪惡與殺戮的城市,我得知我的兄長早已死去,可幸的是,我還有個侄子。當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知道我的心在重塑,我身上的唯一一塊肉又活過來了!”
蘇青牛頓了頓,又說。
“我去了他工作的地方,我看到的是少年得誌的意氣風發,多麼美好。”
隨後話鋒一轉。
“但我的心,我心底最後一塊的柔軟被你徹徹底底地擊碎了!我來的時候!我來的時候穿過戰場,看見的是八百裏烽火連天!看見的是一個孕婦背著早已死去的老人還不自知,求我買下他們家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所有人也都是有心的!那是我最後的良心!他現在與我分道揚鑣再也回不去,見不著了!!”
是啊。
斯人已逝,再也見不著了。
悲憤交加的蘇青牛又變得萎靡,一字一句地說:“所以當我來到這裏的時候,我就發誓要改變。”
“其實我們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差不多的。”
“可你殺了蘇瑞。”
“可他要殺我。”
“老天啊!相隔千裏還未重逢便陰陽兩隔!莫非你在笑這爾等天下蒼生生不對,死又不起?!”蘇青牛哽咽。
“悲天憫人。”
“罷了,你想要笑便笑吧!”
蘇青牛話剛說完,天空中下起早春第一場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