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係不到家人,那就隻能把他的屍體存放在太平間了。”

“哎喲,真可憐呀,小姑娘看起來也才二十出頭,幹嘛想不開,要去自殺呀。”

用來停放屍體的停屍床是金屬材質,觸感冰冷,但無所謂啊,因為躺在上麵的人感受不到,他們的身體和金屬床一樣冰冷。

蘇小柒靜靜的躺在停屍床上,身體已經冷下來了,白布之下的皮膚也慢慢呈現出沒有生氣的顏色。她死了,毫無疑問的,她徹底的死了。

她在充滿煤氣的房間裏待了三個多小時,才被鄰居發現,打電話叫120送醫院,人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休克,生命體征微弱了。

煤氣本來就是她自己開的,她不想活,求生欲很低,她活不下去了。

這不到半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足夠壓垮她這個小姑娘。

先是阿婆出海打漁遇到風浪,落水後好不容易搶救回來,卻查出得了癌症。小柒被迫休學賺錢,給阿婆治病。

那段時間,蘇小柒白天在咖啡廳打工,晚上寫小說,每天都想方設法多掙些錢。

出版社告訴她可以不著急發布,等結稿了可以直接出版,那樣掙得更多,沒想到她辛辛苦苦寫了半年的作品,投稿後,被一個很有名的作家出版了,她多番申訴無果,隻好自認倒黴。

那段時間她白天在咖啡廳上完班,晚上還要去夜店兼職,每天都精疲力盡。屋漏偏逢連夜雨,她因為太累把咖啡灑在了客人的身上,賠償了客人她三個月的工資。

醫院那邊因為她拖欠住院費,讓她阿婆搬出醫院,她湊不出那麼多錢給阿婆治病,於是去借了裸貸,但是阿婆的病已經很嚴重了,盡管她盡了全力,也沒能留住阿婆,而她借的那筆高利貸,還在以各種方式催她還錢,她實在受不了了。

她不知道阿婆去世之後,她自己一個人怎麼生活,不知道怎麼要回屬於自己的署名,不知道怎麼麵對上門催債的債主,所以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下午,她打開煤氣,關好門窗,在床上靜靜等待著死亡的來臨。意識混沌的時候,她還在想,會不會像賣火柴的小女孩故事裏那樣,看到阿婆來接她,把她擁入自己的懷抱。

可是她沒有等到阿婆來接她,她隻覺得耳邊好吵,有一個聲音一直飄在她耳邊,不!不在耳邊,在她的腦子裏,不!也不在腦子裏,這種感覺,就像她在心裏和自己說話。

她在不斷的叫著她的名字,她還在說什麼?蘇小柒聽不清,她隻是覺得好吵啊,死都不能安安靜靜死嗎?

她被吵的煩躁極了,很想堵住自己的耳朵,可她動不了,她的身體死了,她很想讓這個聲音停下來,可她無論怎樣,都無法驅散這個女人的聲音。

等一下,她到底在說什麼?她除了在叫我,她還在說什麼?她努力的去聽清那個聲音到底在說什麼?

“醒過來!蘇小柒!你快點醒過來!你不想報複偷你稿子的小偷嗎?你不想活的更精彩嗎?你快點醒過來!你甘心就這樣死嗎?你弄清楚你的身世了嗎?你快醒過來!”

什麼?她說什麼?我的身世?!我…我的確不是阿婆的親孫女,阿婆說過,我是被她從海裏救上來的,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不對,我知道的,可是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我是誰,我掉進海裏的時候,我受傷了,我失憶了…

可是,你是誰?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事情?為什麼讓我醒過來?

那個聲音停頓了很久,終於又在我心裏回應我“我跟你一樣,但你得先醒過來,你想知道的,都得要你醒過來,自己去找答案。”

可是…我已經死了啊,我醒不過來了…

“你可以,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隻要你想,你一定可以醒過來,但你得快點,再不醒來,就來不及了!”

蘇小柒猛然睜眼,身體像觸電一般從停屍床上彈起來,像是剛從窒息中解脫般大口喘著氣,白色的布從她麵前滑落,她的皮膚在慢慢恢複著血色。

她醒過來了,奇跡般的醒過來了,她自己竟然沒感到震驚,她隻是反複回想著那個聲音,她的雙腿因為心髒停止供血而麻木了,沒能支撐她站住,讓她跌倒在地上。

清晰的疼痛讓她感受到她還活著,胸口緊壓在地麵上,她感受到了心髒有力的跳動,再一次確認了,她確實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