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該起了。”
帷帳被掀起,薑衡動了動,感覺身體帶著眼皮都是渾身酸痛。
“感覺好些了嗎?”
小桔探進頭來,她年紀較小利小些,膽子卻大些,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總是紮著兩個包子似的可愛丫鬟髻。
昨夜說不舒服閉門休息那是借口,今早起來是真有些不舒服。
因為打鬥時過度緊張而緊繃的肌肉,四處躲避悄沒聲兒回到家裏,還需要仔細把帶血的衣物和痕跡毀去,費老大勁兒把胳膊纏上,到了外頭打更的打著梆子叫四更了才睡去。
“好多了。”她起身打了個哈欠,“還可能睡太多了,身子輕快了,腦子卻是沉沉的。”
小利在一旁給係起帷帳,“那可怎麼辦,剛剛楊老來問小姐起了沒有,說是老爺要帶小姐去桂府登門致謝呢。”
薑衡聽到“桂”字一下就醒了。
“今天?”
“是呀。”
幾個小時前才見過桂詣川,今天登門,可別讓他看出什麼端倪。
來京路上,他就一直對自己的來曆存疑,要是今天讓人看出自己胳膊受傷,他那麼敏銳,保不準會把自己和昨晚的人影聯係到一起。
“桂公子這麼大的恩情,早點去道謝也是應當的。”
早晚要去,那還是宜早不宜遲的。薑衡打起精神,趕忙招呼小桔小利,“快快,幫幫我梳洗……打扮得精神些。”
小桔俯身到她眼前,嘻嘻笑道:“小姐睡得是早、睡得久,但是睡得不太好吧?眼下那青黑,可得好好遮遮。”
銅鏡不甚清晰,可盡管如此,也如她所說的那樣,倒影裏薑衡一雙黑眼圈,神情疲乏不已。
薑衡點點頭,“是了,讓人看到我這副病怏怏的樣子可不行。”
兩刻鍾的時間,薑衡帶著小桔往前廳過去。
薑禮正在房中飲茶等候,聽到下人稟告,聞聲看去,一身著淡青羅衣的身影,踏著石步從簷下穿廊而來,半開的窗子,少女巧笑嫣然,過去種種譬如昨日光陰,儒雅的中年人呆愣一瞬,此時感觸,雙目微顫,過去的十年在眉心刻下皺紋,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爹。”
薑衡步入屋內,輕輕一禮。
“都準備好了?”
薑禮和顏悅色,看到薑禮點頭,兩人一同往外走去。
薑家用度樸素,薑禮騎馬,薑衡坐車,鞍轡車飾都很簡單,軟墊子卻鋪得很足,打的櫃子裏放的物件齊備,還有空下的,能放些零嘴吃食,隻為舒適,不為裝飾。
薑衡覺得這樣實用派的爹爹挺對自己的脾性的,小桔一路嘰嘰喳喳,說起京城裏的故事新鮮事,薑衡笑著說,“你小小年紀,哪知道這麼些事?難不成經常偷偷溜出來玩?”
小桔扁扁嘴,“小姐你又打趣我。小桔都是聽那些個老媽子說的,自己又哪能到處去玩。”
“你人小膽子大,就跟個雀兒一樣。”薑衡笑著說,“指不定哪天就飛出京城去了呢。”
“我要是真能飛,那可就真好啦!”
薑衡深有同感。
自己要是會飛,那昨晚也就不用躲藏得那麼狼狽,後來還要拖著疲憊的身軀,回越叢樓象征性地問上一句了——
當然,鍾無缺沒空見她,隻顧得安撫受了驚嚇的羅清影。
“那那個……桂公子、桂詣川,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有聽那些媽子說過麼?”薑衡問。
小桔嘻嘻一笑,擠到薑衡近側,壓低嗓音。
“嘿嘿,你要說桂大公子,我知道的不多;但桂二公子,京城中關於他的傳聞還真不少……”
不同於人口簡單的薑家,桂家三代為官,掌家的桂毓青如今官至吏部尚書,上有一個一品誥命的老母親,下有二子一女,長子桂詣亭不過二十五已經是鴻臚寺少卿。家中最清閑的,除了十七歲的桂詣川,還有個十四歲的小女兒。
“……聽說啊,桂二公子從小頑劣,桂大人和桂夫人覺得難以管教,就把他送到千裏之外的霞山,跟著山上的道人學藝……”
盡管兩個人坐在車裏,但小桔還是注意著四周的動靜,隱秘而又興奮地說著,就像過去一起說八卦的小夥伴一樣。
“京城中的人都說桂大人他們過於狠心,五歲的孩子,再頑劣,長大了也就好了。哪知道,他學藝七載,十二歲回來,才沒兩月,就和其他官家子弟在皇家的春獵上大打出手……過去幾年,沒少與人打架鬥事。”
薑衡聽了不禁挑眉。
居然是個頑劣子?
這個形象和她得認知出入有點大。
回想回京的路上,他多次狀似無意地與她交談,實則都在問她過去的經曆,並時不時在旁處默不作聲地打量她。
他觀察仔細,思維敏捷。
從昨日與那瓦舍少年的對話可知,他是一個分外冷靜,不願浪費時間與人做意氣之爭、口舌之鬥的人。
而且還向少年出示了令牌。
“他的官職是什麼?你知道不?”薑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