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從未藍得如此清澈,千裏雲層連綿,在飛機下結成一條雪白鬆軟的地毯,阮陽越看,越覺得像阮呼呼脊背上雪白的小卷毛。

如果雲不是雲,是一隻趴在空中俯瞰藍星的慵懶貓貓呢?

阮陽想了想一隻巨大的阮呼呼趴在天上的樣子,自己先笑了。

那隻嬌滴滴的小惹禍精,如果睡迷糊了,八成會從天上掉下來。它那一身享盡清福的富貴肉,要是真的從高處掉下來,一定像手打牛肉丸一樣,在地上彈來彈去,它膽子那麼小,沒準兒要一邊彈,一邊喵喵哭著向自己求救。

自己應該怎麼救呢?

買一個最大最結實的乒乓球拍,把貓貓肉丸拍回到天上去吧?

阮陽想著,他雙手舉著比自己大的乒乓球拍,站在山巔嚴陣以待,阮呼呼牌肉球喵喵叫著越彈越近,沒忍住笑出了聲。

季明鬆琥珀色的眸子從屏幕上移開,落到阮陽趴在舷窗前的背影上,男孩的笑聲不大,飛機上多少有些底噪,笑聲不算清晰,但季明鬆還是聽到了。

季明鬆自己的嘴角也放鬆了許多,看來帶男孩出來玩是對的,才坐個飛機,人就已經肉眼可見的活潑了不少,等到了溫泉酒店那邊,帶著他好好玩一玩,應該眼底就沒有陰霾了吧?

阮陽察覺自己笑出了聲,連忙捂上嘴,匆忙回頭,看到季總專注的看著電腦屏幕,沒有被自己打擾到,才放心下來。

思路被打斷,阮陽又看了一會兒雲,胃裏那種蜷縮著的感覺又湧上來。

他走到鋪著玫瑰花的大床邊,猶豫了一下, 看季總還坐在沙發上,完全沒有動,應該還在認真的工作。他想了想,季總既然說可以躺,那就是允許他躺,如果反複詢問,反而打擾到了季總工作。

阮陽想清楚了這一節,便輕輕掀開軟被一角,安安靜靜地坐了進去,在雙人床的邊緣躺好,床尾的玫瑰花瓣隨著他的動作散落了幾瓣。

大概是被季總家的床墊慣壞了,阮陽一躺下,就覺得沒有他最近睡的那張床舒服,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阮陽在心裏暗暗自嘲,自己明明沒有富貴命,怎麼還得了富貴病呢?

也許是季總對自己太好了,住在他家裏,當他的生活助理,卻幾乎是事事受他照顧遷就的,這種感覺,倒不像是老板與仰人鼻息的打工人,更像是……

阮陽卡了殼,像什麼呢?

他想了想,大約,季總對自己,真的很像一位哥哥接待來家裏小住的鄰家弟弟,既妥帖,又不會太親近。

能遇到季總這麼好的人,大約真的花了他一輩子攢下的運氣吧?

阮陽閉上眼睛,季明鬆琥珀色的眸子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在半睡半醒之間,阮陽迷迷糊糊的想,好熟悉的眼睛啊,好像在哪裏見過。

哦,自己家的奶牛貓阮唧唧,不也長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嗎?

飛機的低噪聲很催眠,很快,阮陽半隻腳踏進了夢境,在被卷進“是耶非耶”的飄渺蝶夢之前,他胡亂續上剛剛的聯想:如果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是阮呼呼,而是奶牛貓呢?

即便睡意朦朧,阮陽還是下意識否定了這個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