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鬆放下筷子,笑了笑,英朗的眉目在燈下愈發迷人。
他緩緩說:“你搬來的第一晚,我夜裏去餐廳倒水,發現你房門半敞著,臥室裏沒有人。最後在遊戲室裏找到你,摟著貓蜷在軟墊上睡覺。你呢?你為什麼對貓那麼好?”
阮陽沒想到,季明鬆會問出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愣了一下。
季明鬆溫聲問:“你的兩隻貓都是品相端正的品種貓,應該很貴吧?你剛畢業沒多久,想來囊中羞澀,是因為花了重金,所以格外看重嗎?”
阮陽解釋道:“不是的。我那兩隻小貓,一隻是同學寄養在我這兒的,另一隻,是路邊撿來的,隻是有緣而已。”
季明鬆:“你把它們照顧的很好。但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對貓那麼好呢?”
阮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小的時候,沒人跟我玩,還經常沒東西吃,隻有貓不嫌棄我,願意靠在我身邊曬太陽,還到處抓老鼠送給我吃。”
季明鬆放在桌下的左手,悄悄攥緊了拳頭。
原來阮陽是孤兒嗎?
他生的這樣瘦弱,是因為在孤兒院裏,遭到了其他孩子的孤立排擠嗎?
吃老鼠……
一個人要餓到什麼地步,才會……才會……
阮陽曾經的際遇,超越了季明鬆對於貧窮困頓的想象,一時心中酸軟,對男孩的憐愛更盛,眼中難免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阮陽看著季明鬆眼神變換,知道他想多了,立刻解釋:“咪咪送了幾次老鼠,但我不肯吃,它後來也就不送了,把張姥姥喂給它的火腿腸叼來給我吃。而且後來張姥姥發現了,經常喊我去她家裏吃飯,也沒有太餓。”
對了,阮陽有個叫張姥姥的鄰居,那應該不是在孤兒院,看來是他的監護人對他不好了。
季明鬆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咪咪?”
阮陽懷念的笑了:“咪咪是張姥姥家的貓,半散養的,隻有吃飯的時候才在家,平時四處遊蕩,碰巧跳上我家衛生間的窗台,發現——”
阮陽說到這裏一停,大約是後麵的事情並不愉悅,他臉上的笑意像被風吹散的黃沙,倏忽散盡。
季明鬆原本隻是閑聊,順便解一解自己的疑惑。
沒想到晚風不僅拂過鬆濤陣陣,也掀起了記憶的門簾一角,讓他窺見了阮陽充滿痛苦的舊時光。
他不忍心看男孩傷心落寞的樣子,想要繞開這個話題,阮陽卻回答了他最開始的問題。
阮陽說:“在我孤苦無助時,是一隻貓救了我,它陪伴我、省下心愛的火腿腸送給我,但等我有能力回饋它了,它卻已經不在了,所以我想,我要看著我的貓貓都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讓它們代替咪咪接受我的感激。”
阮陽低頭笑了笑:“聽起來好像很善良,但這其實是為了我自己,為了能讓我自己心安。我永遠不能回報那隻愛護過我的貓了,所以隻能在別的貓貓身上找安慰。”
季明鬆放在茶幾上的右手微微動了動,在這一刹,他特別想抱抱眼前的男孩,但他還是忍住了,現在不是時候,起碼在阮陽的眼裏,他們還不熟。
阮陽抬起頭,一雙大眼睛在燈下漾著水光,卻不是淚,隻是年輕人獨有的水靈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