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落至遠山的夏季烈日不竭餘力的揮灑著殘餘的熱浪。
橙紅色稍顯暗淡的日光穿過遠山;穿過低矮破舊的木石混合房屋;穿過小村落十餘年前為慶祝村長兒子成為惡魔獵人而修建的筆直道路;穿過道路盡頭狹小肮髒的廣場;
從廣場上衣物樸素且滿是補丁的人群中擠過,落到正中心的木質平台上。
平台周邊的地麵上,渾濁帶著泥漬泡沫的惡臭汙水將殘餘的日光重新折射回平台,照在簡陋十字架上被銀釘釘住手掌的半裸奇異人形生物臉上。
奇異的人形生物銀白短發,長相俊美,身材健碩但比例勻稱,極具美感。
兩隻被銀質長釘穿刺的手掌呈現出詭異的漸變透明狀態,肉眼看去,從手腕開始逐漸失去皮膚、肌肉和骨骼,到手指尖端時僅剩下憑空懸浮的供暗紫色血液流動的細小血管。
其掌心被貫穿的傷口已經結痂,血痂的質感與人類所擁有的血痂相差甚遠,質地似乎極其堅硬,表麵甚至於帶著淡淡的金屬的光澤。
血痂折射著日光,宛如皇室貴族們用於製作裝飾物的稀有貴金屬。
層層疊疊的暗紫色血痂記錄了奇異人形生物所遭受的折磨,也破壞掉透明手掌的異樣美感。
透明的手指借著曜日的餘暉顯現出淡金色的輪廓,若不是食指還在微微彎曲勾動,怕是沒人能注意到這個奇異生物還有著微弱的生命力。
雖然這生命力比路邊受到炙烤和踐踏的野草還微弱。
“殺了它!殺了它!”
“這該死的惡魔,挖它的心!剔它的骨!”
是的,這奇異人形生物正是遭到惡魔獵人敵視和追捕的……
來自地獄的惡魔!
“呃啊……”
惡魔龜裂的嘴唇微張,露出略顯尖銳但雪白無比的利齒,幹涸的喉嚨裏發出猶如枯木摩擦而產生嘶啞且刺耳的音節。
嘶啞刺耳的音節傳開,圍觀怒罵的人群瞬間啞口,臉上帶著驚恐的神情擁擠著向著後方退去,慌亂中跌坐在汙水與汙穢之物上,卻毫不自知。
“惡魔醒了?!快!快去村口攔住皮洛士大人!”
人群中穿著簡陋皮質盔甲的消瘦男子,邁著踉蹌的步伐往廣場外跑去。
我這是在哪兒……
十字架上,周訟努力的想要張嘴說話,但口腔裏持續的劇痛和異物感限製了張嘴的動作,嚐試著抬起沉重的眼皮,竭盡全力後卻也隻是將眼睛睜開一條微不可見的縫隙,勉強接收到外部的光線,看見些許模糊的人影畫麵。
“我不是在法院門口麼……然後被惡魔獵人襲擊,被抓住……不對,惡魔獵人是什麼?怎麼感覺腦子裏多出來好多東西?”
周訟頭顱微微搖晃,試圖將一團漿糊的大腦幹濕分離。
“我是…是一名一階的惡魔…不不不,不對…惡魔又是什麼東西?這是在玩角色扮演嗎?”
“我……我是周訟,是一名……”
周訟腦海中閃過一幅畫麵,聯邦最高法院階梯下亮起的相機閃光,烏泱泱的記者七嘴八舌的詢問。
“律師!”
周訟找回了一部分人格記憶,迷離的眼神漸漸回歸清晰。
他還未來得及分析自己的現狀,眼前畫麵中就出現一個高速運動的柔軟條狀事物。
“啪!”
皮質長鞭的染血末端抽在周訟赤裸的胸膛上,破開皮膚,露出血肉。
“呃啊——!”
劇烈的疼痛感繞過麻木的神經,直達周訟的靈魂,周訟肌肉抽搐,揚起頭顱發出無意義的沙啞尖銳叫聲。
尖銳的慘叫聲傳開,所有村名都伸手捂住雙耳,臉上帶著和周訟一樣的痛苦神情。
健碩的馬蹄踩在廣場地麵的水坑裏,濺起渾黃的水花,捂著雙耳的村民們連滾帶爬的向兩側讓開,讓出道路。
長鞭末端在空中盤轉,落到一隻粗糙寬大滿是老繭的手掌中。
周訟咬著牙看去。
一匹毛發油亮的黑色駿馬背上,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披著棕色大衣,肩頭站立著一隻通體漆黑的鷹隼。
男子發色雪白,眼角淡淡的細紋暴露出其年齡已不是青年,但因為其眉毛濃密,鼻梁挺拔,嘴周還留著修剪整齊的胡須,顯得極具成熟男人的魅力。
男子瞥了一眼周訟,眼裏帶著厭惡,但目光並未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