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傳來哲雅的輕笑,她說:“你還不是一樣這個點打給我。”
“我......”林斯靜歎了口說:”我很擔心你。“
又是一聲輕蔑地近乎嘲諷的輕笑,哲雅說:“擔心我什麼?我又不會死。”
“我擔心你會消失......什麼都不說然後消失......”
沉默了一會兒,哲雅說:“也許吧。”
“你調回城區了嗎?”
“嗯,輪崗已經結束了。”
“明天我能去見你嗎?我們一起吃晚飯,一起散步。”
“......”
“我帶著小玻一起。”
“好吧。“
天色還很早,一輪淡淡的月亮如同水印一般印在晴藍的天空裏。
林斯靜牽著小玻問哲雅,我們去哪裏,哲雅說,我們去鎮中吧。
“我很想回去看看,你呢?”
林斯靜點點頭說好。
相比其他高中,鎮中太自由了,沒有強製要求穿校服,允許學生在飯點進出校門,這個時間點鎮中大門對麵的小吃街上吵吵嚷嚷全是學生。
哲雅買了兩個山東煎餅分了一個給林斯靜,等攤主攤餅的時候,她問:“小玻吃什麼?要不要再炸倆火腿腸。”
林斯靜完全確定此前她沒有養過寵物了,他從口袋裏掏出密封袋裝的狗糧說:“小玻吃這個,等一下找個安靜的地方就好了,水壺在它背上。”
“我知道,可是它看起來很想吃零食......”哲雅不忍看見小玻兩眼放光口水都快滴地上了。
“好吧,好吧,那隻能吃一點,火腿腸不要炸——”
“好。”哲雅開心地拍拍小玻的頭,轉頭對攤主說來倆火腿腸。
邊走路邊吃東西對林斯靜而言太危險了,於是兩個人到旁邊的公園裏找了長椅坐下,一河之隔,校園裏晚自習預備鈴的聲音傳來,是一段吉他指彈的夢中的婚禮,林斯靜和哲雅都沒說話,靜靜地聽完那一段鈴聲。
“我剛進鎮中的時候在晚自習聽見夢中的婚禮的時候很震驚,當時我們老師說這是很久以前一位學長錄的,不知道怎麼了就拿來當晚自習預備鈴,當時我和——”哲雅頓了頓,她笑了說,“我們都覺得這個故事很悲傷,不知道那位學長最後有沒有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過給滿腦子戀愛幻想的高中生聽夢中的婚禮,學長可真是勸學好手。”
“你們聽到的版本是學長嗎?我們那時候老師說彈奏者是好幾屆之前的學姐。”林斯靜轉向她問道,“每天傍晚聽這首曲子的時候,你在想誰?”
“誰都沒想,我快學死了。”林斯靜聞言笑了,哲雅問他:“你呢?”
“誰也沒想,那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我要進國家集訓隊。”
過了一會兒哲雅說:“其實挺沒意義的,我們的那些痛苦和努力既不崇高也不偉大。”
林斯靜搖搖頭說:“人是經曆的集合,命運結點上無限的可能不斷收束最終聚合成為了我們,成為了此時此刻的你和我,這很不容易。”
哲雅歎了一口氣,她說:“走吧。”
哲雅在門衛室對著壓在玻璃台板下麵的電話薄打給了自己從前的班主任,班主任回憶了一下,說:“我想起來了,陳哲雅......你是回母校來看看嗎......你們進來吧。”
原本小玻是不能進的,但是看在林斯靜是個盲人的份上,保安大伯還是給放行了,隻是一再叮囑把狗管好了,千萬別咬傷了學生了。
鎮中的布置全然的仿古,花木幽深,小徑曲折,教學樓都是紅色的歇山頂,中軸對稱,中心坐落著大成殿。
“小心門檻。”哲雅提醒。
殿內供著孔子的立像,石像衣擺和鞋子被不知多少屆的學生摸得發亮,哲雅摸了摸石頭上雕刻出的紋理,很小聲地說:“以前每逢大考我們都會來拜拜。”
林斯靜伸出手,摸到了雕像的基座,他說:“老夫子保佑每一個鎮中人。”
“我曾經以為我死也不會再回到這裏......”哲雅說,“可是我已經不再恨鎮中了,不是遺忘也不是原諒,我隻是不再恨了。”
林斯靜沒聽明白,哲雅並不想解釋。
“我們要去看看你的老師嗎?”林斯靜問。
“不用了,他們應該也不想看見我,你呢?”
“教過我的老師大部分應該都退休了,算了。”林斯靜沒有說的是,他並不想讓那些老人家知道他們曾經教出的最引以為傲的學生並沒有如他曾經許下的豪言壯語那樣改變整個數學界,他已經看不見了。
“我們去一個地方。”
“哪裏?”
“去了你就知道了,小心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