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時白楓亭疼痛稍減後,還是要去阻止小妹殺人,他害怕自己遲一步便多一條人命,竟不顧流血不止的頭,脫臼的雙手,被踩折了的腳指頭,就這樣一跛一跛地走出店門。但他頭本受創,流血又多,出門一淋冷雨,竟然暈過去了。
陽昊回來的路上就想到那個小女孩既然運用了酒力,那麼多半需要通過喝酒來補充能力,她人生地不熟,自然最有可能回來一夜樓大堂找酒。於是他打算把大堂大部分酒打爛,留一兩缸加入夜娘的秘製蒙汗藥,或許能迷倒小女孩。
當看到白楓亭趴在門口喃喃“小妹,小妹”時,陽昊又把他加入了計劃中,摘下了他的玉佩扔到地上,抬走了他本人,或許能惑亂小女孩,使她失去冷靜。
當然整個計劃基本是建立在猜測上的,說不上完善:
小女孩不一定需要酒,需要也不一定回來大堂,回來了也可能不關心她哥哥,關心還是可能識破酒中迷藥。
但陽昊無所謂,這隻是一步閑棋,他隻是隨手多做了摘玉、摔酒、下藥這三個步驟——人他是無論如何都會救的——成功了固然省事,失敗了開打就是。
最後運氣實在不錯,小女孩完全按照他的設計一頭撞進來了。
……
霏王宮中,陽昊靜靜看著窗外的陰沉雨天,現在大概是申時,那晚的夜鬥已經過去兩天了,帶回來的兩個據說是旦國貴族的人還未蘇醒。
昨天的兩場打鬥使陽昊產生了很深的感觸:
並不是說兩個對手的強大讓陽昊認清了自己的不足之類的——陽昊父王一直在對他強調世界之大,高手之多,早已讓他知道自己的位置。
他很小就明白遲早會碰上比自己妖孽的人、比自己強的人、甚至吹口氣就能滅殺自己的人。因此昨天的兩個對手完全沒有使他驚訝,那不過是意料中的事情。
但陽昊卻一直不曾明白這個高手如雲的世界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他生於這個偏安一隅的小國,放眼所見盡是各色販夫走卒,他們每天忙忙碌碌不過是為了明天的酒肉米飯,就連他的父王——這個在陽昊心目中見識極高的人——也是每天盡義務式的快速處理完政事、練完功課,然後就躲花園裏去搗鼓他的園藝了。很多時候陽昊也會想,這或許也是他的人生,世界、高人都不過是些遙遠的風景罷了。
隻是不知為何,心中總是若有所失。
經過昨天後,陽昊終於找到了失落的來源,他需要的是——戰!與人戰,與妖戰,與神戰,與魔戰,與天戰,與地戰!
昨天的技藝相較或生死相搏中,陽昊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自靈魂深處升騰而起的巨大歡欣。那種感覺出現時,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教導,也沒有任何道理可言,但陽昊就是瞬間明白了:
那就是自己此生想要的東西!並不是要淩駕於他人之上,也不是什麼天下第一,而是最純粹的戰本身!
想通了這一點,陽昊整個人氣質都發生了巨大變化。受父王影響而時常在表情上浮現的那點頹然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他現在散發一種烈日般的神采,光芒奪目,炙熱逼人!
他已經決定了,他馬上就上淩雲峰——止雲嶺上最高處——去領悟“霽雨槍法”的最終奧義“雨雲”;然後他要去嵐國解決公子慕風的麻煩;再然後,他就要離開生活了十四年的國度,去遊曆這個廣袤無垠的世界,去邂逅那些各有千秋的強者。
沒有什麼能夠阻止陽昊了!
當然,在上山之前,他還有一些麻煩需要解決……
白小妹一直覺得昏昏沉沉的,她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單純的念頭,打開這扇門,離開這個一無所有的狹窄房間,為此她一直在機械地捶打著鐵門。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她突然發現自己可以進行簡單的思考了,她首先意識到自己是在夢中。
接著她可以稍稍調用一些記憶了,她想起自己曾做過很多次這個夢,而且每次做這個夢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她不知道具體發生的是什麼,但是從每次醒來後周圍人的奇怪反應,她可以感覺出這些事情一定非常惡劣。
她開始產生情緒了,恐懼、愧疚、委屈、無奈夾雜在一起撕扯著她的心,讓她很想大哭出來。
但她哭不出聲,隻能更加用力地捶打鐵門。
哐~
鐵門緩緩打開,耀眼的光線射了進來,在醒來前的最後一刻,她又一次看到那個漸漸遠去的巨大黑影……
白小妹張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一張床上,周圍很暗,但還是可以看出不是任何自己熟悉的房間。一個有著一頭誇張蓬發的少年拿著一個燭台站在床前,正一臉冷峻地盯著自己。
“嗚哇~~~~~”白小妹夢中積累的情緒終於爆發,直接哭了出來。
陽昊頓感手足無措,他怎麼也想不到兩天前的殺人魔女,醒來第一件事居然是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