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我也這樣想!”姚惜聽了薑雪寧這般話, 跟吃了個心丸似的, 唇邊的笑意也壓不住, 融冰一般溢散出來, 又道, “我回頭便給父親寫信。想來張遮雖然主動退親, 可並非是不願娶我,隻不過怕我嫁過去後帶累我。可若我願意,那他必定再沒有任何顧慮。如此, 如此……”
如此親事便可成了。
姚府如此高的門楣,她自問顏色、修養在京中都算是一流,想那張遮怎會有再拒絕的理由呢?
不過, 這話由女兒家來說, 有些難以啟齒,所以她囁嚅了半天也沒說出口。
但薑雪寧聽明白了。
在接下來的一段路, 姚惜都走在她旁邊, 似乎一改對她的敵視, 想要和她做朋友。畢竟若沒有薑雪寧之前勸那一出, 她也許還不知道張遮竟是人品如此貴重的人。
可薑雪寧卻不想與她深交。
捫心自問, 她真的喜歡姚惜, 認同姚惜這個人嗎?
答案是否定的。
對姚惜與張遮的議親,她也並不樂見其成。
但此時此刻的張遮,對姚惜沒有任何了解。
這一世, 因為有了自己的阻攔與勸告, 姚惜並沒有利用下作的手段汙蔑張遮,給他蓋上克妻的名聲,在張遮那邊便是清清白白。假如她在收到退親信後不僅不嫌棄反而還想要嫁給張遮,那從張遮的角度來看,姚惜該是個怎樣的人呢?
不用想都知道。
出身高門卻肯
委身寒門,雪中送炭卻不落井下石,既不勢利,且還重諾。
怎麼看都是個極好的姑娘。
張遮該會答應吧?
薑雪寧知道姚惜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覺得張遮該娶她。
可她沒有資格再做什麼了。
先前訓斥尤月、警告姚惜,是因為無法坐視張遮被人汙了清譽;現在姚惜願意嫁了,天底下任何人都能非議、反對,唯有她不能,也沒有立場——
因為,她對張遮懷有私心。
如果去破壞這樁親事,她絕不敢問心無愧地說,僅僅是出於看不慣姚惜的人品。
*
清晨的奉宸殿裏,負責伺候的宮人們早將每一張書案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從前到後一共三排三列,九張書案。第一排最中間的那張是紫檀雕漆麵,身後的座椅上鋪了金紅的錦緞坐席,一看就和別的桌案不同,連擺在上麵的文房四寶都更為貴重。
這顯然是樂陽長公主沈芷衣的座位了。
眾人從外麵進來,一眼就看出了這位置的特殊,都自覺地落座在其他位置,大部分坐的都與自己第一次到奉宸殿時的位置差不多。
薑雪寧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挑了那個角落裏靠窗的位置。
也就是她最初坐的那個位置。
即便外頭開著窗,天光都照進來,可相比起前麵兩排,這裏依舊是最難被先生們注意到的位置——接下來可有整整半年,她可不想選個前麵的座位在謝危眼皮子底下坐著。
蕭姝和陳淑儀兩人顯然都對
自己的學識和出身有自信,分別選了長公主位置的左邊和右邊;姚惜則選在了第二排的中間,正好在沈芷衣位置後麵;左右兩邊則分別是方妙和周寶櫻;最後一排從左到右於是隻剩下了尤月、姚蓉蓉和薑雪寧。
今天算是沈芷衣第一次真正到奉宸殿來。
母後和蘇尚儀這幾日已經交代過,為她開課上學這件事是皇兄好不容易才同意的,朝堂上對此也頗有非議,多認為此事於禮不合,所以她一定要珍惜機會,不敷衍對待。
於是特意穿上了一身鵝黃織金繡紋的得體宮裝。
薑雪寧等八位伴讀剛到不久,距離卯正還有一刻,她就帶著兩名貼身伺候的宮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眾人紛紛躬身行禮:“見過長公主,給長公主請安。”
沈芷衣許久沒有這樣高興的時候了,一張明豔的臉上掛滿了笑容,兩隻手背在身後,輕快地跳了一下站在門檻上,隻向眾人道:“以後你們都是我的伴讀了,見麵的時候還多,就不要回回都行大禮了,你們累我也累,都快起來吧。”
話說著,她目光就掃了一圈。
緊接著就“咦”了一聲,竟直接走到了薑雪寧的麵前:“寧寧,你怎麼坐在最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