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館,蘇景寧並沒有回府,而是去了趟風亭樓。今日是舊樓最後一天營業,今日之後就會閉館一段時日,準備遷去新樓。月尋不在,岩叔有些事情要與她商議。

蘇景寧到的時候岩叔正忙著,她想起鹿知凡,不知道傷好了些沒,就去了後院。

上次蘇景寧來時看到挺喜歡花草,就派人給鹿知凡送了許多盆栽,如今他每日除了喝藥養病,就在護理花草,還挺愜意,偶爾岩叔忙不過來,還會幫他算算賬。

蘇景寧一進門就看見院子裏在給新抽芽的幽蘭鬆土的鹿知凡。

“看來你恢複的挺好!”

鹿知凡聽見聲音放下了手中的小鏟,拍了拍手,朝蘇景寧行了一禮。

“幽蘭嬌貴難養,你將它們養的倒是極好。”蘇景寧看著墨葉蒼翠,花苞半開的幽蘭,出聲誇到。

“還未多謝姑娘送在下花草。”鹿知凡俯身行禮,周身沒了之前的戒備和算計,多了些誠摯。

“我叫蘇景寧,你日後叫我名字就好。”蘇景寧隨意坐在了花亭之下,朝鹿知凡笑了笑道。

鹿知凡神色一頓,她很神秘,這麼多天他在風亭樓養病的事很少有人知道,風亭樓的人對她隻字不提,他也隻知道樓裏隻有少數人知道她的存在,掌櫃岩叔也稱她為姑娘,神情言語間十分尊敬。

蘇景寧,沒想到她就是是鎮國公府那個身體嬌弱常年在江南養病的嫡女。鹿知凡更加肯定當日她是特意去烏梢賭場救的自己,可她對自己坦蕩磊落,並無利用一說。

“聽岩叔說你經常幫他處理賬本,賬算的極好。” 蘇景寧聲音清冷輕柔,猶如朋友一般對鹿知凡說道。

“姑娘將我從賭場救出,又收留我在這白吃白住,我就想著幫岩先生處理了些賬簿,聊表心意,是岩先生謬讚了。”鹿知凡在蘇景寧對麵坐下,替她斟了杯清茶,神色溫潤。

“你可想留在帝京?”蘇景寧頓了半響問道。

“帝京繁盛,我想留在帝京看看。況且,我一個賤籍,到哪都不過被人踐踏欺辱了,除了帝京,我也不知能去哪了。”鹿知凡低頭看著杯中漂浮的浮沫,神色晦暗。

蘇景寧沉默許久,沒再多問。通過敞開的窗戶,她看見了裏屋的書架上滿滿當當的各類書籍。心中突然有些疑惑,他是賤籍,可通身才氣,所涉廣泛,謀略才情無雙,二者兩相矛盾。

“你才情氣質都不似普通人,為何會被賣到烏梢賭場?”

鹿知凡沒想到她突然問這事,一時間沒想好怎麼回答。

“你如若不願,便不用說。”蘇景寧看向鹿知凡的神情尊重誠摯,鹿知凡心中動容,他從她眼中看出了其他人眼中沒有的尊重。

“也沒什麼不好說的,我母親是被賣到青樓的官家女子,所以我一出生便是賤籍,我母親雖被賣到青樓,但自幼飽讀詩書,與一般青樓女子不同,她教我讀過些書。”鹿知凡聲音平淡冷漠。

“令堂應是個風采決然的女子,在那等艱難的境地也不忘你教你讀書識字。”蘇景寧感慨,青樓女子本就不易,何況是生了孩子的青樓女子。

“嗬,她確實與一般的母親不太一樣。”鹿知凡冷笑一聲,言語間盡是憎恨。

蘇景寧感受到了他周身低沉仇恨的氣息,他恨他的母親?

“她為了能離開青樓,在我十二歲時便將我高價賣給了那裏有名的小倌,然後自己拿著錢拋下我離開了。我不願意,想要逃離,卻被老板一次次毒打回來,後來,我沒了半條命才從裏麵逃出來的。出來後我便流落各地乞討做工,苟活了幾年,誰曾想得罪了貴人,那貴人將我賣進了烏梢賭場打生死擂。”他的聲音冷的可怕,平靜的毫無波瀾,似乎他話中的人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