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安低頭看了眼腕間因為血蠱發作,還未褪去青紫的筋脈,輕吐了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眼底閃過掙紮和猶豫。最終還是在她清澈的眼眸注視下,揭開了他掩藏了多年的傷痕。

“你還記得十九年前穆氏皇族的那個‘厄嬰’嗎?”

蘇景寧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此事雖為皇族禁忌,可當年在帝京鬧得滿城風雨,沒人不知道,就算到了今日,還偶有人提起。

神懲穆氏,天降厄嬰。

據說當年,西域來了個瘋瘋癲癲的和尚,在宮門前怒斥周帝搶走了他們聖神不可侵犯的聖女,聖女棄西域子民不顧,梵天神發怒,會降下神罰來懲罰穆氏皇族和聖女,穆氏皇族會誕下一名厄嬰。

那時,大家才知道,他們的皇後竟是那位在西域信徒無數,受人敬仰膜拜的神殿聖女。

而那瘋和尚所說的厄嬰便是皇後腹中的孩子。

瘋和尚說那孩子將會覆滅穆氏,給穆氏子民帶來無窮無盡的苦難和病痛。當時此事還在帝京鬧得沸沸揚揚,人心惶惶。甚至還有人請命要陛下為穆氏昌繁,為天下百姓安危,賜死那個孩子。可後來,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而那個被稱作厄嬰的孩子,後來不知染了何病,沒活過六歲便夭折了。

顧硯安垂著眸,眼中黯淡無光又帶著淡淡譏諷:

“神懲穆氏,天降厄嬰。”

“嗬,當真可笑,就因為這麼一句話,就定了一個無辜嬰孩的罪,所有人都將罪惡歸結到他身上,覺得他是災星,都想要他去死。”

“因為被人在母胎裏下了血蠱,他一出生便一身毒脈,樣貌恐怖,所以所有人都認定他就是會給大周帶來厄運的災星,連父母都厭棄他.....”

顧硯安聲音越說越冷,眼底漸漸染上了極深的恨意與不甘。

他自出生起便活在了詛咒和厭惡中,似乎所有人都可以欺負他,就連宮裏的奴婢下人都能踩他兩腳,都想要他。盡管被欺負至此,他的父皇母後也從未見過他一次,對他生死不顧。

他起初抱著希望,希望父皇母後能幫幫他,但希望一次又一次破滅,便隻剩絕望了。

後來他被宮人欺負狠了,差點淹死在湖裏,他命大,從湖裏爬了出來。許是他體內的血蠱起了作用,他第一次生了惡念,想殺了那些人。他不是什麼厄嬰,該下地獄的人也不是他,而是那些總是無窮無盡折磨他的人。

但是他沒有那麼做,因為他知道,什麼都沒有的他遠遠不是他們的對手。

後來因為又冷又餓,他暈了過去,不省人事。可是次日一醒,他就看到那些人欺負過他的宮人都死了,到處都是殘肢斷臂,鮮血染紅了整座宮殿,他被嚇得渾身發抖,他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