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錦雨城。

北方已入了秋,可錦雨城卻依舊滿城鮮花,暖意融融。挽山湖畔,空了許久的古宅院被人買下,重新修繕了一番,門前種著紫色風鈴木,粉紫色的花墜了滿牆,伸出牆外。

古宅的二樓修了小台,青綠如璧的挽山湖映入眼簾。

蘇景寧闔眼躺在藤編搖椅上,手中的毒經搭放在腿間,身側的桌上放置著各種各樣的毒物藥材。

顧硯安端了剛煮好的甜湯上來時,她已經睡著了,見日頭太曬,便輕輕將手中的甜湯放下,給她撐開了一旁的遮陽傘。眸意溫柔,眼中帶著疼惜,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輕手輕腳的離開。

待蘇景寧再醒過來時,院中已經夕陽斜影,她恍然想起了爐上熬著的試藥,匆匆下樓,卻發現藥已經被人取下。

她繞了圈院子,發現院裏沒人,疑惑出聲:

“阿硯?”

“奇怪,人怎麼不見了?”

帝京的事處理完後,阿硯便帶著她真的來了錦雨城,她當初隻是隨口提了一句,他便真在錦雨城給她找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宅院,種了滿園的花,連秋日都是滿院花香。

她們在錦雨城住了月餘,如同最普通的夫妻,寧靜悠閑,她試藥學習時,他便在後院忙弄著他單獨辟出的小菜園,同鄰居家買了不少菜種,待春來時,她便能吃上他種的菜。有時在家裏無聊了,也會帶著她去遊湖閑釣,若是沒有血蠱,他們日子似乎真如她當初所願的,平靜美好。

蘇景寧見人不見了,眉眼間逐漸多了幾分焦急和擔憂。

“陸嬸,阿硯去哪了?”陸嬸是阿硯請來的廚娘,正在後院曬著果幹。

“嗯?郎君沒與夫人在一塊嗎?”陸嬸眉眼疑惑,她的這對主家感情可好,平日裏總見他們在一處。

蘇景寧蹙眉,匆匆折身出門去找,她循著屋前的小道往前,走了不遠,就看見了提著一包糕點垂首回來的顧硯安。

顧硯安聽見聲響,抬眸去看,發現是蘇景寧時,悄悄將左手往後藏了藏。

朝她揚了揚手裏提著的糕點,率先出了聲:

“你昨日說想吃的白玉糕,最後一份,湊巧被我遇上了!”

蘇景寧看著他發白的麵色,心中一緊,還是將擔憂隱下,朝他迎了過去。

接過他手裏的白玉糕,眼眸裏帶著笑意:

“我隨口一說,還以為你沒聽到呢?”

顧硯安滿眼溫柔,將她攬進懷裏,一同往回走。

“你說想吃,我便記下了。”

蘇景寧垂首看著懷裏的白玉糕,心中卻一陣酸澀疼痛,血蠱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大了,他竭力隱瞞她,讓自己看著與正常人無異。

可她還是發現問題越來越嚴重了,他好像漸漸模糊了一些事,昨日她從未提起過白玉糕,她說想吃白玉糕已是六七日之前的事了。前幾日,他忘了自己從不吃魚,吃了陸嬸做的蒸魚。剛吃下去,就反胃吐了許久。

甚至前日,墨幽送來北疆的信件,他看著突然出現的墨幽竟起了防備,僅一瞬,才反應過來。他書房上了鎖的匣子裏,是寫滿了他與自己做過的事情,還有她的喜好厭惡。

蘇景寧知道,他最近打開的越發頻繁了。

蘇景寧依偎在顧硯安的懷裏,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溫暖,卻難以忽視那份隱藏在平靜之下的暗流湧動。她的目光溫柔而複雜,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視他內心深處的掙紮與痛苦。

夕陽的餘暉灑在他們身上,為二人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夕陽拉長了二人的影子,映襯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憂傷。

次日,陸嬸一早便來了,見蘇景寧在院子裏晨練,從籃子裏取出了一隻竹簡遞給了她:

“娘子,這是今日一早,風亭樓掌櫃讓我轉交給您的,說是南越送來的,讓我盡快給您。”

蘇景寧放下手中的劍:

“南越?”

莫不是尤白術那有接結果了?她烏眸一亮,接過那隻竹簡,竹簡看著已經上了年歲,字跡有些模糊,可她還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上麵的血蠱二字。

她眉眼晶亮,溫婉的麵容上帶著明媚的笑,將竹簡往懷裏一抱,匆匆跑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