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雲壓江天風破曉(1 / 1)

崇仁十二年的初夏,長歡十四歲,芙蕖宮的海棠花開的和往常一樣的好,杜破曉手持文帝的詔書到了齊長歡麵前。

長歡一襲白裙,手持海棠花經過太液池走到他麵前:“杜公子?”

他行禮:“參見公主。”

“杜公子也姓杜。”長歡若有所思道:“杜瑾也姓杜……”

她走近杜破曉,抬頭低聲道:“杜……公子,我知道你的秘密。”

既然杜破曉手裏有詔書,文帝也給長歡留下了一些東西。

破曉眨眨眼,唇邊攜了絲笑意:“是嗎,那公主要如何?”

“既然公子心中仰慕杜瑾,想必也有他十分之一二的才華,兩年後任我的太傅吧。”

“公主很確定自己可以當皇帝?”

“不知道公子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叫‘執念’?”

杜破曉笑了:“執念。”

崇仁十四年夏,長歡十六歲,自成帝登基一直在為長歡尋找太傅,十六年間從翰林學士到內閣大臣不知換了凡幾。

皆言:“公主曠世奇才,臣等甘拜下風。”

哪來的什麼曠世奇才不過是皇帝不願這江山社稷落入了長歡手裏,故而加壓群臣,群臣便不敢教導公主。

杜破曉來之前一直教長歡識字的是出身將門世家的賢孝皇後歸璿。

去見齊皓那天,長歡穿著那件她最喜的月牙白衣裙拉著破曉的手腕走到成帝麵前笑:“父皇,兒臣覺此人可以任太傅。”

長歡如今已然長大,她心裏明白她的父親對自己並沒有多少愛,也了明白她的父親為什麼不愛自己,但是因著齊皓對歸璿依舊維持著麵子上的一切,還有……她心裏對自己的父親還是有孺慕之情的,所以長歡也對這個父親留有著麵子上的尊敬。

泰和殿裏四角都放著大大的冰塊,有侍女用扇子扇著,給齊皓降暑。齊皓從折子裏抬起頭看著麵前的這個少年,眉清目秀,身材瘦弱,深棕色的麻布衣服卻襯起了一股子傲氣。

破曉拱手以表拜見。

成帝笑了,越是傲氣的文人越幹不出什麼大事,便允了長歡讓杜破曉做她的太傅。

臨出書房,成帝問道:“太傅名何?”

破曉轉身道:“臣杜破曉。”

長歡卻沉下了臉:父皇對自己還真是放心,除了名字什麼也不問就同意了。傳出去是他為父心慈,實際上是一點也不上心。還好自己沒有長歪,不然自己說什麼他都同意,我這個公主早就下台了。

芙蕖宮中長歡看著穿著深蒼色官服的杜破曉說:“太傅穿上這身衣服很是神氣。”

杜破曉摸了摸袖口的雲繡說:“可惜不是青竹。”

袖口繡青竹的是大齊的開國丞相杜瑾,那年杜瑾也不過二十八歲。

長歡抿了一口茶在煙霧繚繞中輕笑“會的。”

崇仁十五年,秋天的夜,月光幽幽,風和煦溫柔,綠雲從外麵走進關上了屋子裏的窗戶。

長歡靠在貴妃椅上,月光白的衣裙垂在地上,她問:“可打聽到什麼?”

綠雲剪了剪長歡近處的蠟燭,低聲道:“太醫院說皇上最近多噩夢,要召摒塵大師進宮做一場大大的法事。”

長歡笑道:“摒塵法師比皇爺爺還老,父皇不上門去通天寺也就罷了,竟然還把人召進宮來。”

綠雲在旁邊不說話,長歡又道:“你去給請大師的人帶個話,大師年紀大了,一定要萬分小心擔待著。”

“是。”綠雲答道。

待綠雲出了門,長歡看向不遠處伏案讀書的杜破曉問道:“阿杜,你信這世上有鬼嗎?”

杜破曉頭也不抬轉而問道:“公主,何為鬼?”

長歡思索片刻:“死而不複往生者。”

杜破曉又問“公主信嗎?”

長歡想到了自己那素未謀麵的皇爺爺點了點頭。

杜破曉回答:“那便有。”

“若不信呢?”

“那便無。”

“阿杜你總是這樣,好沒意思。”

“是的,公主。”

長歡聽到此想到了她和杜破曉的第一次見麵,她問他:“你為了什麼?”

“公主心思敏捷,應已知道。”他笑,“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第二次,當你下葬,他們宣布你在這個世上不複存在,你悄然離去。第三次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於是,你就真正的死去,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任何關係。”

“所以呢?”

“公主要成為一代昏君,臣才可以萬古流芳。”他平靜的說,平靜的笑,眼中似有萬千星辰。

真的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