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妖魔寶放煙沙火,悟空計盜紫金鈴(1 / 3)

卻說那孫行者抖擻起神威,手持著鐵棒,踏著祥光,起在空中,迎著怪物的麵喝道:“你是從哪裏來的邪魔,準備往什麼地方去猖獗(放肆作怪)!”

那怪物厲聲高叫道:“吾黨(我的同鄉;吾輩)不是別人,乃是麒麟山獬豸洞賽太歲大王爺爺部下的先鋒。如今奉大王令,到這裏取兩名宮女,去服侍金聖娘娘。你是什麼人,膽敢來問我!”

行者說道:“吾乃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因為保護東土唐僧去西天拜佛,路過此國,得知你們這夥邪魔欺主,特來施展雄才,治國祛邪。正沒地方去尋你們,你卻來到這裏送命!”

那怪物聞言,不知好歹,施展長槍就去刺行者。行者舉起鐵棒劈麵相迎,在半空裏這一場好殺:

棍是龍宮鎮海珍,槍乃人間轉煉鐵。凡兵怎敢比仙兵,擦著些兒神氣泄。

大聖原來太乙仙,妖精本是邪魔孽。鬼祟焉能近正人,一正之時邪就滅。

那個弄風播土唬皇王,這個踏霧騰雲遮日月。丟開架手賭輸贏,無能誰敢誇豪傑!

還是齊天大聖能,乒乓一棍槍先折。

那妖精被行者一鐵棒把一根槍給打做兩截,慌得顧著性命,撥轉風頭,徑直往西方敗走了。

行者且不去追趕他,按下雲頭,來到避妖樓那地穴外麵,叫道:“師父,請同陛下出來。怪物已經被趕跑了。”

那唐僧這才扶著君王,一同從地穴裏出來。看見外麵滿天清朗,更是沒有一絲妖邪之氣。

那皇帝立即到酒席前,自己拿酒壺把酒盞,滿斟了金杯,然後奉給行者,說道:“神僧,聊表謝意!聊表謝意!”

行者接酒杯在手, 還沒有回言,這時隻聽到朝門外有官員來報:“西門上起火了!”

行者聽說後,將金杯連著酒水往空中一扔,當的響亮一聲,那個金杯掉落在了地上。

君王著了慌忙,躬身施禮道:“神僧,恕罪!恕罪!是寡人的不是了!禮當請上殿去拜謝,隻因為有這方便酒在這裏,所以就奉上了。神僧卻把杯子扔了,卻不是有見怪(責備自己)之意?

行者笑道:“不是這話,不是這話。”

少頃間,又有官員來報:“好雨呀!剛才西門上起火,被一場大雨,把火給滅了。滿街上的流水,全都是酒氣。”

行者又笑道:“陛下,你看見我扔酒杯,疑心我有見怪之意,實際上並不是。那妖怪敗走往西方,我不曾去追趕他,他就在西門放起火來。這一杯酒,卻是我用來滅了妖火,救了西城那裏外的人家,哪裏有其他的意思!”

國王更是十分歡喜並且更加的尊敬。立即請三藏四人,一同登上寶殿,那國王就有推位讓國(把自己的王位讓給別人)的心意。

行者笑道:“陛下,剛才那妖精,他稱自己是賽太歲部下的先鋒,來這裏是要帶走宮女的。他如今戰敗回去,定然會報給那廝知道。那廝肯定要來與我相爭鬥。我恐怕他一時間興師率眾過來,未免又會驚傷百姓,恐嚇陛下。我想要去迎他一迎,就在那半空中擒拿了他,帶回金聖宮皇後。隻是不知道向哪個方向去,從這裏到他那山洞有多少的路程?”

國王說道:“寡人曾經差遣‘夜不收’(防守軍中的哨探或間諜的特有稱謂)軍馬到妖精那裏探聽消息,往來要走上五十餘日。那山洞坐落在南方,約有三千餘裏。

行者聞言後,叫道:“八戒、沙僧,你們護持在這裏,老孫這就前去。”

國王扯住行者,說道:“神僧先從容一日,等安排些幹糧烘炒,給你些兒盤纏銀兩,再選一匹快馬,方才可以去。”

行者笑道:“陛下說得是巴山轉嶺步行的話。我老孫不瞞你說,像這三千裏路,斟酒在鍾不等它變冷,我就能打個往返。”

國王說道:“神僧,你不要怪我這樣說。你這尊貌,卻像是個猿猴一般,怎麼有這等的法力會走路啊?”

行者說道:

“我身雖是猿猴數,自幼打開生死路。遍訪明師把道傳,山前修煉無朝暮。

倚天為頂地為爐,兩般藥物團烏兔(日月)。采取陰陽水火交,時間頓把玄關(入道之門)悟。

全仗天罡(星名,北鬥七星的柄)搬運功,也憑鬥柄遷移步。退爐進火最依時,抽鉛添汞相交顧。

攢簇五行造化生,合和四象分時度。

二氣歸於黃道(古人認為太陽繞地球旋轉時所運行的軌道)間,三家會在金丹路。

悟通法律歸四肢,本來筋鬥如神助。一縱縱過太行山,一打打過淩雲渡。

何愁峻嶺幾千重,不怕長江百十數。隻因變化沒遮攔,一打十萬八千路!”

那國王聽見這些話,又驚又喜,笑吟吟地捧著一杯禦酒遞給行者,說道:“神僧遠勞了,這杯酒表達心意,請進一杯。”

這大聖一門心思要去降妖,哪裏有心吃酒,隻是叫道:“先放下,等我去了回來再飲。”

好行者,說了聲去,呼哨(hū shào)一聲,就寂然不見了。那一國的君臣,全都十分驚訝。

卻說行者將身子一縱,很快看見一座高山,阻住了霧角。立即按落雲頭,站立在那巔峰之上。仔細觀看,好山:

衝天占地,礙日生雲。衝天處,尖峰矗矗;占地處,遠脈迢迢(tiáo tiáo,形容路途遙遠)。

礙日的,乃嶺頭鬆鬱鬱;生雲的,乃崖下石磷磷。鬆鬱鬱,四時八節常青;石磷磷,萬載千年不改。

林中每聽夜猿啼,澗內常聞妖蟒過。山禽聲咽咽,山獸吼呼呼。

山獐山鹿,成雙作對紛紛走;山鴉山鵲,打陣攢群密密飛。

山草山花看不盡,山桃山果映時新。雖然倚險不堪行,卻是妖仙隱逸處。

這大聖處處不厭觀看,正想要去找尋那洞口,隻看見從那山凹裏有烘烘的火光飛出,霎時間,化成撲天的紅焰,紅焰之中又冒出一股惡煙,比那火更毒。好煙!隻看見那:

火光迸(飛濺)萬點金燈,火焰飛千條紅虹。

那煙不是灶筒煙,不是草木煙,煙卻有五色:青紅白黑黃。

熏著南天門外柱,燎(延燒)著靈霄殿上梁。燒得那窩中走獸連皮爛,林內飛禽羽盡光。

但看這煙如此惡,怎入深山伏怪王!

大聖正在那恐懼,又看見那山中迸出一道沙來。好沙,真個是遮天蔽日!你看:

紛紛絯絯(hài hài,形容密集的樣子)遍天涯,鄧鄧渾渾(混沌不清的樣子)大地遮。

細塵到處迷人目,粗灰滿穀滾芝麻。

采藥仙童迷失伴,打柴樵子沒尋家。

手中就有明珠現,時間刮得眼生花。

行者隻顧著觀看欣賞,不覺間沙灰飛入了鼻內,癢斯斯的,就打了兩個噴嚏,他立即轉回頭伸手,在山岩下摸到了兩個鵝卵石,然後用這兩塊鵝卵石塞住了鼻子;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攢火(用來燒敵的守城的器具)的鷂(yào)子,飛入了煙火中間,驀(mò,迅速穿過)了幾驀,卻就沒有了沙灰,煙火也息了。行者急忙下來現出了本相。

又去看時,隻聽到叮叮咚咚的一個敲銅鑼的聲響,行者就說道:“我走錯路了!這裏不是妖精的住處。這鑼聲像是鋪兵敲的鑼聲。想來這是通國的大路,有鋪兵去下文書。先等老孫去問他一問。”

行者向著鑼聲響的方向走去,忽然看見原來是一個小妖兒,他擔著黃旗,背著文書,手中敲著鑼兒,急走如飛的過來了。

行者笑著說道:“原來是這廝在打鑼。不知道他送的是什麼書信,等我去偷聽偷聽。”

好大聖,搖身一變,變成一隻蜢蟲兒,輕輕地飛在了那小妖的書包上。

隻聽到那妖精敲著鑼,絮絮叨叨地自說自話道:“我家大王心也忒毒,三年前到朱紫國強奪了金聖皇後,一直以來無緣,不能夠沾身,隻是苦了要來的宮女,要她們來頂缸(比喻代人承擔責任的人)。兩個宮女過來給弄死了,四個來也給弄死了。前年去要了,去年又去要,今年也又要;今年還去要,卻撞到個對頭來了。那個去要宮女的先鋒被個什麼孫行者給打敗了,並不發宮女。我家大王因此發怒,要與他朱紫國爭鬥,叫我去下什麼戰書。這一去,那國王不戰還可以,戰的話朱紫國必然不利。我家大王要是使那煙火飛沙,朱紫國的國王君臣百姓等,不要想有一個能夠活命。那時候我們占了朱紫國的城池,大王稱帝,我們稱臣,雖然也會不管大小有個官爵,隻是天理難容啊!”

行者聽後,暗喜道:“妖精也有存心好的(心地善良的)。像他後邊這兩句話說的‘天理難容’,卻不是個好的?——但是他隻說金聖皇後一直以來無緣,不能夠沾身,這話卻是什麼意思呢?等我去問他一問。”

行者嚶的一聲,一翅飛離了妖精,轉到前麵的路上,距離那妖精有十數裏地,然後搖身一變,又變成了一個道童:

頭挽雙抓髻,身穿百衲衣。手敲魚鼓簡,口唱道情詞(原本為道士的唱曲,後來化為一種民間的說唱形式)。

行者轉過山坡,迎著小妖,打了個起手,問道:“長官,哪裏去?送的是什麼公文?”

那妖物就像是認得他的一般,停住了鑼槌,笑嘻嘻的還禮,說道:“我家大王差遣我到朱紫國去下的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