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白日裏,陸笙歌會出門去集市采買東西,畢竟鍾溪這樣不適合見人。她會趁著他外出時窩在羅漢榻上看小人書。
晚春的陽光通過窗戶照在身上很是和煦,春風拂過,榆錢飄落,密密的樹葉間露出點點金色的光斑。春日裏,最是適合睡午覺了。
陸笙歌背著竹簍回來,院門被推開。鍾溪聽到聲響,順著窗戶爬了出去。
“咦?這包的是什麼?”她卸下他肩頭的竹簍,取出米麵的時候發現有張油紙包著東西。
陸笙歌坐在藤椅上歇腳,喝了口茶,遠遠看了一眼,說:“我常去買的米麵攤旁邊支了個新攤,說是紅豆糕,我在攤上嚐過了,挺甜的,就給你帶了一塊。你嚐嚐喜不喜歡。”
攤主的手法挺巧的,沒用麻繩係著,隻用了一張油紙一折一翻就固定牢。
油紙展開,鬆軟的點心有些散開,淡淡的紅豆香,入口綿軟。
確實,很好吃。
鍾溪的眼眸湧上水汽,卻固執的不讓水汽凝珠。小時候,她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有過美好的童年,也有溫馨的親情。媽媽上馬路時,也會像陸笙歌這般給她捎上老式奶油麵包、果凍、哇哈哈、餅幹、方便麵等等零嘴。
可是呢,從什麼時候開始,親緣變淺,溫馨不再,獨留利用?
“你哭了?”
“嗯?”鍾溪被打斷追憶,很快收拾好情緒,麵無淚痕,一展顏說,“沒有啊。”
“唔。”陸笙歌低著頭開始沉思。奇怪,剛剛明明是感覺到她情緒低沉,可說話沒有哽咽感,聲音很是平穩,真是奇怪。
“我給你留的蛇蛻,差不多也用完了。你上集市有看到有人賣蛇的嗎?”
“今天沒有。”
“那有沒有其他的,比較稀奇的東西呢?”
“嗯,好像也沒有”,陸笙歌認真思考著說,“給你帶了兩本閑書。”
他思考時,眉目低垂半掩黑眸,平日清冷的氣質此時散發著柔軟。意外地,覺得他萌萌的,有些可愛。
她動了動身子,向他滑過去,彎下腰。迎上一雙黑曜石的眼,伸出手探上那雙修長如玉的手。
趁著對方茫茫然,握了握,抬頭看了看天。天格外的好,萬裏青天浮著大朵大朵潔白的雲。風不大,微風,溫度適宜。
可他的手心卻一片冰涼。
鍾溪尾巴尖卷起扶欄上的毛絨披風,把他包裹起來,叮囑道:“你從外麵回來,身上多少會出些薄汗,莫要貪涼。雖說馬上要入夏,但你冷的時候記得添衣,小心寒氣入體,身上哪裏不痛快了,別忍著,你要是倒了……”話至此處,她故作調皮的說,“你要是倒下了,我馬上後腳就回高老莊。”
拖著蛇尾的腦袋又回到竹簍邊整理東西。
陸笙歌看著她的後腦勺,翻開手掌又握起,鬆開又握起,指尖反複研磨,異感消失後,他問,“高老莊是你老家嗎?高老莊在什麼地方?離這裏很遠嗎?”
“嗬嗬嗬——”鍾溪收起大笑,“我又不是豬八戒,那裏怎麼會是我老家?”
“那你為什麼想去豬八戒的老家?這裏不好嗎?”
“這個……”鍾溪一下子扯不清了,“就是一個梗嘛。”
“那……”
鍾溪立刻打斷,“你好來勁了是吧?你現在有空?我給你好好說道說道豬八戒和高老莊的故事。”
“現在沒有事,你可以說。”
“相傳……”這日下午,鍾溪從高老莊講到三打白骨精,從石猴出世到菩提洞拜師,之後的單元小故事的先後順序她記得不是很清了,是以她想到那個故事便先講那個故事。
斷斷續續說了一個下午,陸笙歌便認真的聽了一個下午。
院中長廊下繁花葳蕤,也不及此刻的其樂融融。陸笙歌依然靜坐在藤椅中,低斂著眉眼,恬靜的笑著。
鍾溪興高采烈的比畫著,蛇尾在風中劃出短短弧度,她轉過頭去看他,嬌美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餘光裏那杯茶被晾放在茶幾上,她伸手去拿過來,湊在唇邊淺淺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