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的這一掌可不輕,她將有些發顫的手掩於袖中,頭也沒回一個,還故作嫌惡地同徒弟拉開了距離,這才麵向懲戒堂的那位長老正色道:“既是本尊的徒弟,就不勞懲戒堂操心了。”
楚恒逸仰視著師父的背影,多希望她能回頭看自己一眼,哪怕那一眼帶著深深的鄙夷,那也是師父眼裏有自己的證明。
他很慌,眼下的距離不管他怎麼努力聽都聽不到師父的心聲。
師父會不會真的不要自己了?
“白凝仙尊此言差矣,宗門內有妖物藏身,那便不再是您的私事,而是宗門的事,既是宗門的事,那我懲戒堂又豈能不管不顧?”
懲戒堂的那名長老回話間已經抵達鑒心池對岸,視線緊緊落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少年身上。
月牙白的法衣將尚未消失的黑氣襯得格外惹眼,鑒心池的池水混合著他身上滲出的血,似為他原有的素雅增添了幾分妖異。
少年垂著眸,濕漉漉的睫毛如黑薄的蟬翼微微抖動,他神色不安,看不出是因為疼到怕了,還是因為這場猝不及防的揭露而心生恐懼。
此刻,他有些病態蒼白的臉上,微紅的眼眶,咬破的血唇微微張合,配上精巧的五官,盡生出一種別致的陰柔。
看著就像那種蠱惑人心的妖種!
懲戒堂裏的長老向來頑固,大多都是些久久未能突破修煉瓶頸的老一輩。
這些人比起自身名譽,更重宗門名譽,但凡被他們抓到什麼辱沒宗門的隱患,那便絕不輕易放過。
再加上白凝仙尊屬於後來者居上,她當初破格收徒的事,一直都是懲戒堂上下心中的一根刺,如今逮著這個機會,又怎麼能不好好挫一挫她的銳氣?
那長老向著楚恒逸走近沒幾步,便被他讀到了心聲。
擱著平時,師父以外人的心聲,非必要下,他是從來不讀的。
可眼下不一樣,他自被收入望月山時,就知道十全宗裏很多老一輩都不看好自己的存在,懲戒堂更是首當其衝。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欺負他的人永遠都不會害怕的原因之一。
他可以丟自己的臉,但不能丟師父的。
楚恒逸咬牙想要起身,他至少得站著,站直了。
白凝揉著眉,姿態依舊擺得很高,語氣倒是多了一些無奈,“這位長老所言極是,本尊既是十全宗的仙尊,自當親自力證宗門聲譽清白。
我這徒弟,自幼雙親喪於狼妖之爪,救他之時沾染上了妖氣,這些年來不讓他修煉,也是因為他體內的那些妖氣尚未被完全清除。
又因他體質特殊,未修煉前,我也不好施法強行剝離,這才有了今日之事,令諸位看笑話了。
現下,他這身子骨經不起懲戒堂的折騰,我身為他的師父,他之過,便是我之過。
我看不如這樣,為了向諸位證明我方才所言皆屬事實,就由我代理徒弟來鑒心吧?”
身在十全宗,無人不知鑒心。
並且,鑒心是懲戒堂審訊犯事者的核心手段。
所謂鑒心,顧名思義鑒明真心。
所說之話若為假,那便是噬心之痛,這種疼痛無法想象。
因為說了謊話,在鑒心過程中喪命或變成癡傻的不在少數,此術與被施之人的修為無關,即便白凝仙尊早是金丹後期的實力,若是說了謊,照懲不誤。
晃晃悠悠起身的楚恒逸聽了師父的話,大腦直接一片空白。
不可以,師父怎麼能鑒心呢?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身上的妖氣是怎麼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