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又是仙。
李青天不明白,成那長生不老仙,當真抵得過至親常在之樂,天倫共享之福嗎?
一念及此,心中便湧起一股恨意,久久不能平靜。
仙,若能成仙,定要將這姓顧的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若能成仙,定要撕破這天,看看那賊老天的心肝是不是黑的。
李青天抱起爺爺的遺體,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顫抖的雙手為爺爺整理好麵容,重新蓋上被子。
李青天雙目失神,從身上解下布包,隨意扔了在桌上。
顧大夫滿臉的貪婪之色,雙手顫抖地摸著布包。
“打開它,老鬼用元嬰下了禁製,隻有你才能開。”
“死老鬼,寧願散去元嬰當個廢物,也要守著這小廢物,值得嗎。”
李青天耳中已沒有了任何的聲音,滿腦都是爺爺的囑咐教誨,雙手也隻是隨意地擺動著。
嗡!
布包被沾滿血跡的手打開,一陣波紋蕩漾在空氣之中。
李青天解開布包後並沒有去看,隻如木偶般僵硬回到床前。
砰!
李青天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揚起的灰塵飄下,無聲無息地壓在了他的心間。
“哈哈哈!長生訣,長生訣,我終於得到你了。”
布包被打開,一本書,一個玉佩,一封信,出現在桌上。
顧大夫一看那書,一雙鳳目猛地一睜,一把抄起書塞進懷裏。
屋內瞬間沉寂了下來,燈已滅,漆黑一片,徒留一屋的悲愴。
李青天從跪下時已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身後的人,忘記了布包,甚至忘記了爺爺已死。
直到屋外一絲光線,從窗外探進漆黑屋內。
村裏公雞打鳴,稚童哭鬧不休。
“爺爺......”
李青天不知所措抬起了手,想要叫醒床上的爺爺。
手在半空卻不忍伸去,像是怕驚擾了爺爺的美夢。
這一幕痛,刺得他心中劇痛,忽然,喉頭一股腥熱湧出,一口鬱血噴在地上。
白光耀目清亮,以至於地上的血都是那麼的鮮豔。
砰砰砰!
李青天連叩三個響頭後,起身邁著僵硬的步伐,緩步走向一旁的櫃子。
從櫃中他取出一個陶罐,那是爺爺留給他的。
將陶罐抱在懷中,看了眼床長的老人。
他走出屋門後,又輕輕地合上了門,像是生怕驚擾到裏麵的人。
離開家一路向東,那是一家做壽材的棺材鋪。
李青天衣衫襤褸,一臉是血滿頭皆白,剛出門直把早起的鄰居嚇了一跳。
“哎,那小乞丐做什麼去了,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路旁,三五老嫗掩嘴貼耳,紛紛指點。
不過片刻,街道上已是一片低語。
而李青天全無知覺,腳步依舊。
倏爾,兩人站於路前伸手擋住去路。
“喲,小乞丐,怎麼成了這副模樣了。”
“是不是,那老鬼不行了,哈哈哈,我就說了嘛。”
兩個衙役拉著李青天的胳膊,一邊拉扯一邊笑。
兩人的臉上口中盡是對他和爺爺的惡毒嘲諷,絲毫沒有一點的同情。
“怎麼不說啦,你不是很會說的嗎。”
一人嬉笑著抬手捏起李青天的臉,卻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
那是一副泣數行下目斷魂銷的表情,一行血淚倏爾再次垂落。
衙役驚駭縮手,猶如被木炭灼燒到一般。
路旁之人見狀都是噤若寒蟬呆立不動。
淚盡血出,泣血為淚,一夜青絲化白發,這是有何種怨恨悲痛才得此副模樣。
李青天邁步越過兩人,悉索的腳步聲響徹街道。
簌簌風聲,似唱著那久別離歌,淒淒慘慘戚戚,說著那若叫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村東。
棺材鋪前,老掌櫃於門前翹腿而坐。
一見李青天的模樣,手中煙鬥也是一抖,急忙起身相迎。
“掌櫃,我要一口上好的壽材。”
說罷,他雙手高舉陶罐猛然摔落,一刹那陶罐碎片、銅錢灑了一地。
掌櫃倒是個通透之人,見李青天一副霧慘雲愁的樣子,沒有多問也沒有抱怨。
掌櫃一指鋪門邊一副厚板大漆的棺材說道:“若是世人皆如你,何愁老來悲,那口棺你拿去,把車也一並帶去,好讓老爺子路上少些顛簸。”
“多謝,掌櫃。”
李青天躬身一拜,起身拖起壽材離去。
屋前,老者靜臥於棺中,棺板半掩隻留兩尺。
李青天就站於棺前,雙手顫抖不忍合上。
呼!
一陣清風拂過,李青天鬢角一絲白發被帶起。
雖有千般不忍,可故人已去,入土為安才是為子嗣之人所要做的事。
一人一車一棺,無人相送,唯有清風徐徐伴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