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臂膀結實有力,他的後頸就在沈潯的指尖,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碎。
剛剛還奄奄一息的人現在就生龍活虎,沈潯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如今她的胳膊不像做小隊長時的強壯,恰恰相反,皮膚白嫩得似乎能掐出水來。柔柔弱弱,力氣也小得可憐。
多走幾步就會喘,看著兩邊飛逝的景象,也難怪鶴問能不能抱她。
她這種情況就是“萬人迷”麵具裏提到過的“嬌弱小白花”吧?
月見的位置隱蔽,沈潯以為會在地下,可當她抬頭便見到那離得極近的圓月時,又有些不確定了。
月亮就在頭頂,清冷又神秘。月光中有人靜默佇立,染了一身清輝。
“肆。”
鶴將沈潯放下,對著前方的人說道。
沈潯轉頭看向那個名叫“肆”的少年,夜風吹亂他過腰的長發,他的臉白璧無瑕,像一尊玉麵的佛像。
很快,肆走到了她麵前。他攤開掌心,上麵躺著一個花花綠綠的小玩意。
“巧克力啊。”鶴的解答很及時,沈潯伸手接過。指尖不經意觸碰到了他的肌膚,很涼。
肆默默站到了她身後,鶴在前方帶路。
月見在山頂上,前身是一處建成不久的康養中心。風格是“歐式”,沈潯也不懂這是什麼意思,“指引麵板”就隻給到這麼點介紹。
從大門處進入花園,影影綽綽看得到有幾個人。每個人對她的稱呼都是“阿潯小姐”,雖是昵稱,卻加了“小姐”二字,毫無親昵之感。
三人步入室內,有人上來彙報:
“已將標本收入陳列室,確認無危險。阿潯小姐……”
“去看看。”
陳列室在地下。回形樓梯一路向下,幾人來到了一堵厚重的金屬門前。
鶴啟動瞳孔識別打開了門,門內是和外麵截然不同的、白色簡約的實驗室。
中間放置儀器的地方被幾層透明罩隔開,罩外一圈放滿了展示架。奇形怪狀的人類脊骨在展示架上定格,仿佛生命開到糜爛時的遺言。
但它們都不及被單獨放到透明罩中的那個——
像一枝被血澆灌的的玫瑰,姿態妖冶,在絕望之中慘烈地盛放。
“我想稱呼她為,‘玫瑰骨’。”
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來人穿著實驗人員專有的白色外衣,將“玫瑰骨”的投影展示給在場幾人。
——這是一個開滿了血色花朵的脊骨,在慘白的骨骼襯托下,嬌嫩的花朵顯得格外詭異。
念指了指脊骨上還未綻放的幾朵小花苞,道:
“……發現玫瑰骨的‘蝮蛇’小隊幾乎全滅,派出第二批人後,才被基地那邊察覺……玫瑰骨的花苞在綻放之時會釋放煙霧,使人被幻覺蠱惑,從而無差別攻擊。這是病變以來第一例致幻型……”
——“病變”。
具體時間無法確定,或許隻是某個醒來後的清晨,這個世界上突然出現了一種外增生病。
常見於患者的腰部、背部、後頸等,長出肉球或者類似骨頭的東西。解剖發現,這一係列病症的起因都是脊骨。
——“脊骨病變”。
在短時間內迅速波及了整個世界,查不出原因,沒有任何治療手段。甚至愈演愈烈進化出了不同的形態。
精密型、力量型、腐蝕型、破壞型、治愈型…
現在,多了個致幻型。
“生長、開花、結果,或許還會有別的形態。”公事公辦的語氣,沈潯看著麵具精靈給出的話術照本宣科,卻忽然話鋒一轉:“你受傷了?”
剛才還不明顯,念走近後,那股味道越發濃鬱了。
沈潯看向連襯衫都毫無一絲褶皺的男人,他勾起嘴角,忽然單膝跪在她麵前:
“阿潯,”男人眼中帶著溫柔繾綣,以及快要抑製不住的興奮:
“這次帶隊外出,損失慘重。沒有防患於未然,是我的失職,所以——”
“請懲罰我吧。”
沈潯眼角抽搐——這輩子沒見過這種場麵,她有點懵。
而念一直在望著她,用那種期待的目光,好像她現在就應該拿鞭子抽他,而不是傻站著。
悄悄地深吸一口氣,沈潯的指尖輕點在男人額頭,溫和的力量修補著他的傷口。
沒有受到預期的“懲罰”,男人並不氣餒。在沈潯將要收回手時,他忽然做了一個輕抬她手指的動作。
沈潯往回縮的勢頭猛然定住,他虛抬著她的手,然後,以一種十分虔誠的姿勢,用唇碰了一下她的指尖。
——就是那點指甲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