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蕙這一病,病了小半月。
內室香幾上仍然擺著爐瓶三事,沉靜淺淡的沉水香味彌散在空氣中。
嘉妃一身妃色交領長襦,下著黃藍相間衫裙,外搭雪色罩衣,坐在圈椅上,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擔憂。
她是來探病的,薑蕙病了這幾日,她憂心忡忡,隔三差五便來探望。
“薑姐姐今兒可好些了?”
薑蕙倚靠在床,臉色蒼白,輕咳兩聲才道:“換了方子吃,比昨日好些了。”
“姐姐自生了大皇子後,身子就大不如前,還須好好調養才是。”嘉妃聲音溫柔婉轉,說起近來諸事,“聽聞太後娘娘又召見了昌平侯府三小姐,陛下請安時見到了,讚她佩玉將將、顏如舜華,姐姐你說……”
昌平侯府三小姐,薑蕙在閨中時也見過的,比她略小一些,依稀記得是個長相明豔的女子,算起來,這位也是皇帝的嫡親表妹。
太後頻繁召見娘家適齡小輩,又恰逢大選之期,其中之意,闔宮上下,沒有不知道的。
嘉妃並不是坐不住的人,這會兒問起,恐怕還是試探居多。
“太後娘娘的意思,還是不要妄加揣測了。”薑蕙並沒有多說什麼,如常寬慰她,“妹妹有二公主傍身,又身居妃位,陛下是念舊情的人,怎麼也不會虧待你的。”
嘉妃沉默片刻,低聲應了,半晌才低低道:“眼見的秀女就要入宮,這宮內怕是又有諸多事端,妾都想如薑姐姐一般,閉門躲清靜了。“
“又在說胡話了,本宮這是生病,怎麼能一樣?”薑蕙微微一笑,語氣親密。
又坐了半晌,嘉妃起身告辭。
她坐著車輦,一路回了福陽宮寶慶殿,待宮女白果和白芷守好門窗後,詢問身邊的白術:“妍兒呢?”
白術恭聲道:“二公主病了兩日,白芨正照顧著,喝了藥,現下還有些發熱。”
嘉妃微微頷首,沉聲道:“再過一刻鍾,你去請太醫來,就說本宮頭痛乏力,二公主也還不見好。”
“是。”白術應道,又輕聲問,“娘娘,可要稟告陛下?”
“不用。”嘉妃緩緩搖頭,嘴角噙著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雙頰梨渦淺淺。
“咱們陛下子嗣稀少、顧念舊情,聽到本宮和二公主娘倆病倒的消息,自會過來探望的,可別如那廣陽宮的蠢貨一般,沒病也要巴巴地遣人去建章宮討嫌。”
主子流露出對廣陽宮許修媛的嘲諷之意,白術身為奴婢,言語上不能附和,隻臉上同樣表現出不屑之色。
嘉妃見到了,並未多說,片刻後才收斂神色,輕聲道:“白術,你說,貴妃發現了那香爐的手腳嗎?”
白術低下頭,回稟道:“回主子,奴婢看來,應是沒有發現,不然,貴妃娘娘怎麼會一直臥病呢?”
嘉妃輕笑一聲,端起茶盅呷了一口,緩緩道:“你錯了,本宮這貴妃姐姐,冰雪聰明,她早就察覺到那香爐的問題了。”
“啊?”白術悚然一驚,喃喃道,“那怎麼……”
嘉妃知道自家宮女的疑問,氣定神閑道:
“那東西本就隻是對付她肚子裏那塊肉而已,隻是沒想到她竟然不在孕中焚香。想來,如今那日日焚香的狻猊爐也是假貨罷了。”
白術沒跟上自家主子的思路,疑惑道:”可若是那香爐為假,娘娘您這邊也告病,豈不是,豈不是不打自招?“
“不打自招”四個字,白術說得極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