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綰音死了以後,靈魂就在梧桐樹下徘徊,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但她也沒有辦法掙脫, 她看著她認識的所有人都走向死亡,她看著她的小院變成一處廢宅,最後,她看見林春山,他穿著破舊的衣服,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她以為是幻覺,卻在林春山的手搭上自己肩頭的那一刻,落下眼淚。
“我回來了。”林春山說。
發現自己靈魂不會消散的那天開始,他就馬不停蹄的向家走,他跨越許多許多時光,才這樣灰撲撲的,出現在宋綰音麵前。
林春山上前拉住她的手,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
再次睜開眼,宋綰音變成了一個小寶寶,耳邊是父母親人的說話聲,宋綰音睜開眼,看見了她的母親,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再見一麵的母親。
“哎呦,看我們綰音,可真招人喜歡。”不知是誰開了口,宋母笑著把宋綰音遞過去,宋綰音不認識眼前的人,她想用手去摸一摸那人額臉頰,那人抓住她的手,親親熱熱的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宋母用手指刮了刮宋綰音的臉“:小綰音,這是姥姥。”
姥姥?宋綰音打量著眼前滿身貴氣的女人。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嬰兒,但看著眼前其樂融融的一切,她想,哪怕隻是一場夢也好。
宋綰音小心的觀察著這裏的一切,這裏和她所生活的那個民國不一樣,這裏國泰民安,沒有軍閥,沒有戰爭。
這裏的一切對於宋綰音來說,都是新的,宋綰音在宋家,按部就班的長大,讀書,她學習很好,高中畢業之後,她上了一個很不錯的師範大學。
宋綰音確切的感受到,自己一直以來的遺憾,被這裏的一切彌補。
宋綰音的大學離宋家很遠,為了方便宋綰音,宋父給她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房子,這一次,沒有大煙的腐蝕,宋父將公司經營的風生水起。
宋綰音用鑰匙打開門,搬進來之前,宋父特意找人過來打掃過一遍了,一想到這就是她未來要生活的地方,她就異常興奮,唯一不好的,就是隔壁鄰居家好像沒有住人,宋綰音膽子小,不喜歡一個人住,有時候出門,看見隔壁鄰居家門口堆滿了灰塵的包裹,宋綰音就無奈的歎出一口氣。
宋綰音24歲生日那天,她難得回來的很晚,酒精讓她的腦子麻木,她被人攙扶著,晃晃悠悠的往家走,踏上最後一個台階,宋綰音神誌不清的趕人,攙扶著她的人鬆開手,宋綰音毫無征兆的摔下去,一旁有人扶住了她,她聞見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那味道讓她回到民國27年的春天。
宋綰音抬起頭,男人熟悉的五官落入眼簾,許久不見,她已經快忘記他的樣子了。
林春山回到鬆市的第一個夜晚,就在家門口撿了個酒鬼,酒鬼滿身酒氣的坐在他家客廳耍酒瘋,林春山跟在她身後,收拾著她扔的到處都是的東西。
以前沒發現她是個酒鬼,林春山在心裏腹誹,可很快,他就閉了嘴,怎麼會發現呢,他們結婚沒多久,他就走了,他總覺得虧欠她,那時,留她一人,後來,與她陰陽相隔。
宋綰音夢見林春山了,變成孩子之後,她很少夢見他,偶爾夢見,也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臉,卻直覺能感受到是他。
宋綰音煩躁的坐起身,隔壁大概在搬家,樓道裏總是回蕩著物品撞擊牆麵的“砰砰”聲。宋綰音穿上拖鞋,不滿的打開門,門外人穿一身黑色西裝,背對著她,宋綰音正要上前理論,可下一刻,男人轉過身,慵懶的倚在樓梯扶手上,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見,宋小姐。”
宋綰音的目光在他的臉上,短暫的停留,但很快,她反應過來,眼前人的臉和腦海中的樣子重合,重生之後,她不是沒有見過上一世的人,可是看見林春山,她心裏就湧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是酸澀,又像是喜悅。
在林春山身後,一個小男孩揉著眼睛,從屋子裏走出來。
“爸爸。”小男孩乖巧的將臉貼上林春山的手,空氣中安靜了一瞬,那句在心底演練過很久的話,最後也沒有說出口。
宋綰音沉默的關上門,屋子裏很安靜,窗外樹影搖曳,秋天的一切都帶著懷舊的氛圍,宋綰音蹲下身,其實這樣的結局,她早就猜到了,這些年,她也曾找過林春山,在那些了無音訊的時間裏,她也曾想,林春山大概會結婚,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也許她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兒女雙全,可真的看到,宋綰音的呼吸還是控製不住的停滯了一瞬。
“宋綰音?”林春山在門外試探著叫她,沒有回應,頌頌拉住林春山的手,不解的詢問林春山“:爸爸,你怎麼了?”
林春山搖頭,頌頌是個很敏感的小孩,他總是能輕易地察覺到別人的情緒,比如此刻。
宋綰音痛哭了一場,從前,她說不清與他是愛或依賴,可如今,她想同這些舊事和解,手機上的消息還叮叮咚咚的響個不停,宋綰音拿起手機,置頂的茱萸給她發了一條消息,邀請她參加晚上的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