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種蘑菇的小男孩兒(1 / 1)

我有一個兒子,正處在青春叛逆期,他不能去讀書,也沒有朋友甚至……親人。他和我一樣,被拘促在狹窄的世界裏,對世人充滿了提防和怨憤……

他用手機排遣著孤獨與痛苦,愛和虛擬空間的玩兒伴一起打遊戲,愛看短視頻……他靜不下心來,沒有教室沒有恩師他沒有辦法沉下心來學習,他總是憤懣憂鬱,他有一個蠻橫的父親懦弱的母親,除了逃離暴力他唯一能依靠的母親什麼也不能為他顧及……他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親情與友情,失去了本該擁有的嗬護和養育,他是一隻零落山林的小鳥,緊緊追隨著羸弱的鳥媽媽……

他受過怎樣的苦呢?他又有過怎樣的甜?來到人間的那天,他哭了……他帶給世間的第一個聲音是‘‘媽媽’’!‘‘媽媽’’!極少有嬰兒這樣哭著來到人間,而他就是那一個。他啼哭著把媽媽和他自己緊緊扣在了一起。他該有七斤半吧,頭發黑黑眼睛細長,哭聲像糖罐一樣,小屁股上有兩塊青藍色的叫做胎毒的印記……

我的奶水多,他長得不錯,一天一天的越來越圓潤越來越漂亮,他說話晚走路也晚,因為他的媽媽不愛說話不愛逗他不愛遛娃,他的媽媽已經開心到不怎麼講話了,她隻是用眼睛看著他,笑著陪著守護著他。她不敢輕易擺弄他,隻由著他自由地舒展自在地睡覺隨意隨心地隨陽光的起落靜靜地長大。

他就像年畫上的胖娃娃,他比年畫上的小仙子都好看呀,他總愛用眼睛說話……命運的長風在他的身後狂卷,他就那樣沉靜地一日一日長大,像勇敢的小拳頭時時刻刻地緊攥著,又時時刻刻地舒展著……他有著與年紀不符的冷靜也有著超越了年齡的勇敢和聰慧,他的媽媽欣喜萬分,她沒有料想到命運會給她這樣一個寶貝疙瘩。我的孩子呀,你是上天送給媽媽的寶啊!

後來,後來,再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他幼小的肩膀也扛下了太多。還記得那片荒涼的林子嗎?他用幼嫩的脊背抵擋著爸爸砸向媽媽的拳頭,他用整個小身子趴護著媽媽倒伏的身體,他喊叫著:‘‘爸爸,你打我吧!不要打我媽媽!’’那時,他才隻有四歲呀!還記得,還記得到新幼兒園上學沒幾天,他就把幼兒園發給自己的餅幹用紙包了偷偷帶回家,當他把那幾塊餅幹展開在我的麵前時,媽媽的心都酸化了……得子如此,夫複何求?!媽媽隻恨自己做的不夠好啊!

太多,太多,太多了!我兒不簡單!我兒夠樣兒!做的不好的是媽媽!

我的孩子呀!跟著媽媽顛沛流離受著各式各樣的苦,你沒有美好的幼兒時光,也荒度了自己的少年時期,你沒有和美的家庭嗬護,也沒有正常的學業過程,可你從不喊冤使勁兒扛著,隻因著愛因著堅強,因著寬厚因著心底的善良!你為別人對媽媽的鄙視傷心過,你為媽媽的懦弱不堪苦悶過,可你從沒想過背棄你無能的媽媽,你鬱鬱寡歡卻努力做著最好的孩子!品學兼優是你一貫的樣子,敦厚正義是你一直的模樣,你敏感細膩又寬宏大量,你苦海裏活著卻從未墮落!

孩子呀,媽媽絕不是因為愛你才這麼誇的,你就是這樣好這樣棒這樣難得的好孩子啊!

今天清晨,我們在草坪上看到了又一個大菌菇,它白白胖胖肉墩墩的,在它的旁邊列隊一樣排列著一串又一串小傘蓋似的小蘑菇,它們像精靈一樣鋪散在草地上,就像一群做遊戲的小孩子!媽媽呼喊著撲向它們,拍照歡笑!而你像飛動的天使,捧起那個大饅頭一樣的菌菇揉碎了揚散在草坪上,你說你是在種蘑菇,過不了幾天草地上就會有新的蘑菇長起來了……

像一個孩子了!真像一個開心的孩子啊!你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懷這麼快樂了!媽媽有些發怔,看著你,憶起了好多也想到了好多!你似乎從沒有做過小孩子呢!

孩子,我種蘑菇的男孩子,讓媽媽為你種下一些種子吧,種在你的心上種在祖國大地上,也種在媽媽的夢裏和媽媽的肩背上,收獲的日子到來時我們要把它們捧起來,放在陽光裏,放在含著淚水的笑裏,放在這世間的溫柔裏,也放進我們的生命裏。

種子會發芽,孩子會長大。當我們都老去,生命的倉廩裏必定會放滿一粒又一粒飽滿清甜的麥子,那該是生命的食糧吧?更是生命的種子,顆顆皆能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