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的夜晚就像是一個濃裝豔抹的現代美婦,時尚而炫目,各色閃亮的霓虹燈讓這座城市流光溢彩、神采飛揚,她時常以一種高傲的姿態挑逗這個城市男人們的欲望。
孫海濤來到廣州的時間是二零零二年十月,那時他在永勝鞋業製品有限公司做銷售員,永勝鞋業是一家專門生產運動鞋的公司,生產一種號稱有增高、按摩以及通過運動調理髒腑,疏通經絡,增強新陳謝的神奇運動鞋,每天在各大電視上大打廣告吹得天花亂墜,說什麼要打造中國鞋業的第一品牌。
永勝鞋業的老板叫向彬,生得肥頭大耳,五大三粗,據說去動物園兒,那些什麼東北虎、美洲獅、金錢豹的珍禽異獸見了他竟然會顯得局促不安,於是人們送他一個外號叫“非洲象”。非洲象有個女兒,十八歲了,才一米四八零,非洲象曾經帶著掌上名珠尋遍了大江南北的名醫,還去美國找了一位有名的醫學博士,錢倒是花了不少,但女兒的身高還是沒有絲毫變化,這同時也讓孫海濤對永勝鞋業生產的增高運動鞋感到憂慮。
那是二零零三年,改革開放二十年,廣州就像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絕色美婦,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懷揣著夢想來到這座夢幻之都一睹她的風采,每天這裏都流傳著一個個讓人熱血沸騰的傳奇。在廣州地鐵上你可以聽到這樣的對話,一個衣著光鮮的人拿起電話說:“我是淘寶商城的時尚衣櫥,你們這個月生產的貨我全要了。”另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喃喃自語:“玩淘寶多沒勁啊,有錢不如去炒房,去年的八套房一千萬,今年一轉手就變成兩千萬。”
孫海濤眼看著別人腰緾萬貫,耳聽著別人暴富的傳奇,而他自己卻不得不靠微薄的工資過日子。永勝鞋業的非洲象是出了名的鐵公雞,每月給他的底薪是一千塊,所以孫海濤基本上是月光族,一千塊在廣州怎麼生活,房租三百五,還是地下室;生活費早上兩個麵包一塊,另加一杯豆漿五毛,中午快餐六塊,晚上一個炒河粉五塊,這樣一天下來十二塊五,一個月生活費三百七十五塊;充羊城通一百,話費一百,買牙膏、洗衣粉、洗發水、香皂等生活用品五十元,如果沒有提成的話,那麼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用。他時常在電話裏跟女朋友王茹說:“現在好得很呢,等發財了就接你來廣州。”然而現實時常讓他感到一陣巨大的恐慌無聲無息地向他襲來。
有一次發工資前兩天,土耳其去往印尼的HKD500次航班在印尼機場附近墜毀,機上的158名乘客全部遇難,當時從公司總經辦處得知偉大的向總就在這趟航班上,全公司上下頓時陷入悲痛之中,孫海濤哭得最凶。後來得到證實,非洲象那天由於沒趕上航班,就改乘了HKD896次航班。發工資那天晚上,一個同事悄悄地問孫海濤,說你跟向總是親戚?那天看你傷心欲絕,孫海濤不好意思地拿著手裏的一千二百塊錢笑笑,說我是擔心這個月生活費。
二零零三年的廣州是不平凡的一年,也是全體廣州人難以忘懷的一年,那一年非典疫情的突襲,使廣州人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每個人都感到身處於巨大的危險之中,在公眾場合咳嗽一聲都有可能引起巨大的恐慌。那時的孫海濤住在天河東圃的一個出租屋的地下室裏,地下室一共住著六戶人家,公用衛生間,公用廚房,擁擠而悶熱,喧囂而嘈雜,地下室樓道掛著五顏六色的褲衩文胸,在昏黃的燈光下它們像一個個受盡委屈的姑娘正滴噠滴噠地流著冰冷的淚水。
每到晚上,地下室更是熱鬧非凡,方言四起。孫海濤的對麵住著一對夫妻,有一天晚上不知道什麼原因起了爭執,先是惡語相向,再是拳腳相加,接著就是劈哩叭啦地摔盆子摔碗,最後男主角披衣開門絕塵而去,女主角伏案痛哭大罵,大致的意思是:感歎自己命運不佳,嫁得如此薄幸郎。右側住著兩個身份可疑的美貌女郎,每天晚上不論春夏秋冬都打扮得楚楚凍人,嬌豔萬分,斜挎著一個不知道是不是贗品的LV包包,扭腰擺臀地走過孫海濤門前,然後消失在了廣州繁華的夜色中。
孫海濤後來很是懷念東圃的生活,那裏就像是一個喧囂的大舞台,每天都有可能上演一幕觸目驚心的鬧劇,生處在這個舞台上,每個人都是觀眾,但又隨時都有可能扮演著臨時派來的角色。
孫海濤的女朋友叫王茹,是他的大學同學,大學時孫海濤在電子商務係,王茹在外語係,畢業後孫海濤來到了廣州,王茹考上了公務員,在鎮郵電局上班。
孫海濤與王茹是在二零零一年大三那一年認識的,有一次中秋節,學校舉行文藝晚會活動,王茹要表演的節目是舞蹈《梁祝》,但剛要上台的時候,王茹的舞伴吳成東突然拉肚子,王茹正著急,孫海濤上前牽著她的手上台跳完了這段舞蹈,最後《梁祝》竟然奇跡般的獲得了一等獎,從那以後他們便認識了,開始了轟轟烈烈地戀愛。
雖然那時候大學生戀愛已經很普遍,但孫海濤對王茹的出軌行為也隻限於拉手、擁抱和親嘴。二零零二年的情人節,孫海濤耗巨資三百元為王茹訂了一束火紅的玫瑰,並且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不錯的川菜館請王茹吃飯。那天孫海濤和王茹都喝了少許酒,在離開餐館不遠處的一個公園裏偏僻處,孫海濤借酒壯膽,從背後一把環抱住王茹,探手到她的胸前亂摸,同時嘴在她的發際,耳邊亂啃,迷糊中王茹嗯嗯啊啊忘記了反抗,孫海濤趁勢進攻,剛要去解她的衣扣時,王茹突然清醒過來,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轉過身便給了他一巴掌,打得孫海濤兩眼金星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