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濤走進病房,王茹麵無表情,頭扭向一邊也不看他,孫某人知道自己犯了左傾冒進主義錯誤,走上前去坐在床邊狠狠地扇了自己兩個耳光,說這第一巴掌是替你打的,第二巴掌是我自己打的,我他媽的就是個混蛋,是我不好,你原諒我你原諒我吧。
王茹一頭紮進他懷裏,號啕大哭,說你個沒良心的,真狠心,你打我,嗚嗚嗚,你還讓我滾,我身上總共就隻有十幾塊錢,大半夜的你讓我去哪兒。說得孫某人肝腸寸斷,渾自下下哆嗦不停,聽見懷裏的王茹繼續哭訴:“我臉現在都還在疼,心更疼,嗚嗚嗚,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嗚嗚嗚,我這輩子心裏隻愛你一人!”
我這輩子心裏隻愛你一人!
孫海濤生前,我曾經見過他兩次麵,第一次是二零零八年汶川大地震之後,他以個名義向很行貸款二十萬捐贈給災區,當時媒體廣泛報道了孫海濤這一春風送暖、雪中送炭的感人舉動。《華南都市報》二零零八年五月二十日A2版的新聞標題是:大愛無疆,打工仔貸款二十萬捐災區;《珠江周刊》還把二零零八年第五期的封麵換成了孫海濤,而我做為《廣州文華周刊》記者也受命對孫海濤進行人物專訪,那時候孫海濤給我的印象還一臉稚氣,但很陽光,從那時候起不知道為什麼從他裏目光中我總隱約可以看到一種類似於狼的眼神;第二次見到孫海濤是二零一零年十二月,他出資五千萬在廣州尖河區捐建了亞州運動會紀念館,當時他的這一舉動在國際社會上引起強烈轟動,《亞州新聞報》稱他為東方亞運之星,他與福原愛在亞州運動會紀念館前的合影被《紐約時報》轉載後,更有西方媒體稱他為中日友好大使,那時候的他給我的印象是忙,我的采訪隻給安排了十分鍾。
孫海濤墜樓身亡後,王茹偷偷地回了一次廣州。火車到廣州火車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鍾,她到廣場公交車站等公交,去白馬路的公交車最後一班車已經出發,夜班車還要等二十分鍾,在火車上已經一天一夜沒吃任何東西,她拿出二十塊賣了兩個奶油麵包,往地上鋪了份報紙,坐在那裏大口吃起來,麵無表情,目光呆滯,吃了一半,突然想起什麼,跑到剛才那個麵包店微笑著說:“你還沒找錢呢?”
夜28路上了荔灣路之後,由於路麵正在施工,車有些顛簸,她起身給一個大肚子的孕婦讓座,說你來這兒坐,孕婦感激地拍拍她的手臂,揚起臉想對她說些什麼。午夜,路邊的燈光斷斷續續地從外麵照了進來,每個人臉上都浮著一層隱約的霧氣,孕婦揚起臉,看見王茹正麵朝窗外微笑,眼裏似乎有淚光在閃動。
到白馬路下車以後,王茹來到與孫海濤曾經的住處,上了樓敲門,門內探出一個頭十分不耐煩地問:“你是誰,大半夜的,你找誰?”王茹打量著房內的一切,房間重新裝修過,房裏的那人麵露慍色,說你到底找誰?王茹微笑著說:“不找誰,我就想來看看。”房門嘣的一聲關上,隻聽見房裏人罵了一句:“神經病!”
茹在廣州呆了兩天,從白馬路走到城市花園再走回來,還去過天萃麗和永勝鞋業,不過永勝鞋業在2008年金融風暴來襲時未能幸免徹底破產,聽說向彬現在已經負債累累,東圃的那家紗縣小吃還開著,老板看到她,微策地愣了一下,然後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見了哦。”王茹微笑著點點頭,然後要了一籠水餃,一份拌麵剛吃兩口,下意識地抬起頭,看看餐桌對麵再慢慢低下頭,就像對麵的那個人依然不曾離開過一樣。
第二天王茹去了孫海濤墜樓的東風大廈,聳立入雲的大廈沒有因為任何人的缺息而有所收斂,它依然以一種高傲地姿態俯視人間。報紙上說,他是從天台上跳樓自殺的,也有人說可能死於謀殺,但警方公布的結果是醉酒後不小心墜樓,但天涯網友佛渡天堂爆料說,孫海濤在墜樓一個月前都已經寫好了遺書,所以自殺的可能性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