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還剩下最後一天,蘇眠早絕了出走的希望,不再在自己的幻想中苟延。
早晨醒來,天蒙蒙亮,但時間已經不早,晴了好久的天終於想打個噴嚏。玻璃上的濕氣凝成點點露珠模糊了外麵的世界。打開窗,一股涼氣衝來,衝淡了室內的悶熱,衝散了蘇眠最後一絲睡意。
安靜的村莊像是遺世獨立的隱士,他飲著天邊的泉水,他哼著自由的腔調,他與花鳥蟲魚為伴,他與天地共融。
蘇眠跑在鄉間的小路上,不自覺的就慢下腳步。
人生就像這鄉間清晨濕漉漉的空氣,看似偷來的輕鬆,卻呼吸中帶著絲沉重。
平靜的小鄉村似乎是在一瞬間炸開了。
觀音廟旁的主幹道上早一天搭好了台子。
嗩呐開場,嘹亮的聲音劃破了時空,成為安靜和沸騰的分割線。
廟會的這幾天家裏總是不開火兒的,老爺子領著大部隊去廟上的食堂吃飯,廟上請的掌勺的大師傅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紅白事掌廚。
早一天煮好的茶葉蛋,現炸的油果子,現蒸的素包子、肉包子。剛熄火熬出米油的小米粥,飄滿了大朵蛋花的西紅柿雞蛋湯,鍋裏還在煮的胡辣湯還分著葷素。
現拍的清脆黃瓜,現炒的小鹹菜,等等。
蘇眠他們的早餐早早地實現了自助。
南方的小夥子喝了三樣湯,吃了三四個包子,再添了半斤油條。他跟著老爺子廟裏廟外台前台後的來回跑,被老爺子指揮得團團轉,指哪打哪,幹實了小跟班,與街坊鄰居招呼也不怯場,與平時的模樣判若兩人。大爺大娘、大哥大嫂們直呼老爺子白撿了一個大孫子。
蘇眠牽著素素跟在奶奶身邊坐在台下聽戲,張大爺包的《包青天——斬陳世美》,台上的女包拯臉塗得墨黑,額頭上的上弦月愈發顯得白,身穿官服,頭戴官帽,咿咿呀呀唱著不畏皇權,公正廉明。
豫劇在中原地帶家喻戶曉,三歲的小娃娃都能哼唱兩句。
蘇眠以前不覺得如何,這一聽,突然燃起了莫大的興致,雙手打著拍子,不知戲詞卻能轉聲跟著哼唱,這讓旁邊的素素很是意外。
奶奶卻說,蘇眠兩三歲時跟著她聽戲,小腦袋瓜記戲詞記得溜快,梨園戲園子的大師傅還想收她做關門弟子。
“那為什麼沒有收呢?”蘇眠問,這些事她是第一次聽說。
“你爸不同意。”
蘇眠很是新奇,她跑去問爺爺,老爺子說:“你那時候還不滿三周歲,豆大點的孩子,去學戲的話得離開家,還得大清早起來練功,怕你吃不了那個苦。”
蘇眠說,若是當時同意了,去了,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小有名氣了(那個大師傅現在是有名的豫劇大師)。
老爺子說,“真把你送去了,不定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就你那嬌氣樣兒,說不定待不了一天就哭著吵著要回來。”
直說蘇眠不知好歹。
蘇眠嘿嘿一笑,
是呀,哪有那麼多的若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