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劉宏獨自回到第一起案子的事發地點。森林的深處,不透光的那個祭壇似的空地上。
原本狗娃兒屍體的位置,隻剩下了一頂被風雨吹的破敗不堪的小帳篷。
月亮,像一盞掛在空中的大燈,月光在密不透風的林子上鑽著空子往裏鑽。
卻隻落下銀屑似的星星點點。
撒在劉宏半張臉上,他摸了摸鼻翼。他隱隱約約的看見林子裏深處,有四五個孩子圍著大樹在繞圈圈。
劉宏喊了一聲。
幾個孩子似乎沒聽到似的,繼續著機械運動。
他慢慢靠近他們。
孩子們緩緩轉過頭來,朝劉宏咧開嘴一笑。這時候,劉宏看清楚了,孩子們的嘴裏鮮血淋漓。
劉宏猛的搖搖頭,孩子們不知什麼時候跑掉了,他走到那棵孩子們繞著圈圈的樹,樹上用蠟筆隱隱約約的畫著那幅塗鴉。
劉宏心裏有了個極怪的念頭:
他們總以為瘋子殺了狗娃兒,潘英雄。然而事實上,瘋子也許把自己當作了野孩子們的父親,而狗娃兒,潘英雄則是獵物。
劉宏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但是當他回過頭去追那些孩子們時,他們已經不見蹤跡了。
雨季的回憶(十五)
關誌勇的人在林子裏,重新抓到了被無罪釋放的瘋子許萬升,盡管精神科的專家並沒有診斷出他有瘋病,但是我還是更習慣於稱呼他為瘋子。而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個瘋子,一個比瘋子更瘋的“瘋子”。
再次見到瘋子許萬升的時候,他身上血淋淋的。
關誌勇的人是親眼目睹他殺了人的。這回,人證物證俱全了。
他是在那個曾被水淹的水溝溝裏被發現的。而就在同時,他們找了接近一周的廖岱傑也被發現了,當然,是廖岱傑的屍體。
他冷冷的躺在水溝裏淺淺的水中。
胸腔被打開了,裏麵被塞了一張塗鴉。
而就在他的手上,死死的捏著一隻紙鶴。
劉宏在祠堂裏的牌位前,擺了兩張椅子,又在兩張椅子中間,擺了一張桌子。
許萬升坐在劉宏的對麵。
劉宏把手放在桌子上,手死死的捏緊那張從廖岱傑胸腔裏取出來的塗鴉。
劉宏問他:“為什麼殺人?你不是精神病,你殺人的理由是什麼。”
許萬升淡淡的說:“贖罪。”
劉宏被氣笑了:“贖罪?你殺了人,贖的哪門子罪?你殺的可都是無辜的孩子,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我殺了他們,但我養活了山裏的野孩子們,山裏的孩子,更可憐。”
劉宏猜對了,狗娃兒屍首旁邊的嘔吐物,並不是許萬升的,是野孩子實在忍不住而吐出來的。
許萬升點點頭。
“他們喜歡。”
“為什麼裝瘋賣傻?”
“你就等著吧劉警官。”
劉宏並沒有理會他的挑釁,而是轉口淡淡的問:“三年前的案子。也是你綁架了那六個孩子?”
許萬升點點頭:“我的父親替我嫁禍給了那個瘋子。接著他辭掉了教師的工作,將我藏在那個鳥不拉屎的林子裏。”
“你為什麼那樣做。”
“因為他們聯合在一起,罵我是個瘋子,而你的女兒,看見了我把他們綁走,也正因為我是個瘋子,我做什麼都不需要理由。”他笑著。劉宏捏緊了腰間的配槍,他恨不得現在就開槍殺了這個死瘋子。
“也是你殺了那個女孩。”
“警官,你不能冤枉了我,我決沒有殺那個女孩。”
劉宏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說:“你還知道什麼?”
“那是個意外。我絕沒有要殺他們的想法,我不過隻是想教訓一下他們罷了。”
劉宏走出祠堂。看著在風中搖曳的場蓬,細細的雨水劃破他的臉頰。化作鮮血滴落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案子結了。
劉宏看著眼前祠堂裏空蕩蕩的院子,心中有些五味雜陳。廖瞻均自許萬升歸案以後就失蹤了,隔壁的老宅緊閉著大門。
村裏的人們為死者們辦了葬禮。敲鑼打鼓的,每個人的臉上看不出傷心,反而都笑顏滿麵。在席上互相敬酒。
絲毫看不出來悲傷。
天色逐漸晚了,走著走著,他回到了那個被雨淹了的水溝。
小雨綿綿,水位卻並未上漲。劉宏捏著手槍,走進排水溝裏,往裏不到一米處,警方在這裏重新焊了鐵絲網隔斷,還貼了封條。
劉宏隱隱的聽到通道裏傳出孩童的哭聲,他猛的敲打著鐵絲網,但是堅固的鐵網根本不為所動。
他趴在鐵網上,看見許萬升拿著刀,在鐵網裏緩緩走出來,看見劉宏以後,他猛的提起來刀,朝鐵絲網外的劉宏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