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輝說完與會士子都不由得點頭,不愧是“詩酒狂人”,這個問題問得好。做學問的都知道,但凡文章要求華麗冗長千言易得,而若想微言大義,數言以盡文章難。同樣問問題亦是如此,若要評論具體文章詞句誰人不會有自己的些許見解,但是對於像這種,看似簡單,平時誰都似乎知道,但卻誰都不會去留意的似乎一目了然的在座士人似乎都生而知之的問題卻是最難回答。
蔡銘也是一愣,這個問題確實是太簡單,簡單到時人都沒有誰真正考慮過,更不用說是研究。不過後人對此推敲的卻不少,因此一愣過後,卻是微微一笑,也自起身,為自己滿滿的斟上一盅酒,這才朗聲道:“先聖都說‘詩三百,一言以蔽習,思無邪。不學詩,無以言。’我豈能不常習之,且細思之。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則不能無思。既有思矣,則不能無言。既有言矣,則言之所不能盡,而發於谘嗟詠歎之餘者,必有自然之音響節族而不能已焉。此詩之所以作也。”說完看著略做思索狀的伍輝,舉起酒杯與他同飲。
喝完酒兩人又分別為各自斟滿酒。
伍輝又問道:“然則其所以教者何也?”
蔡銘道:“詩者,人心之感物,而形於言之餘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聖人在上,則其所感者無不正,而其言皆足以為教。其或感之雜,而所發不能無可擇者,則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勸懲之是,亦所以為教也。而其善之不足以為法,惡之不足以為戒者,則亦刑而去之。以從簡約示久遠,使夫學者郎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師之而惡者改焉。是以其政雖不足以行於一時,而其教實被於萬世。是則詩之所以為教者然也。”
“好!”伍輝讚歎著,斜靠在蔡銘的案幾上,端起酒盅與蔡銘一飲而盡。喝完之後,還要再說,不過嘴巴已經打結,身子一歪,慢慢的從案幾上滑到地上。旁邊有知機的侍女趕忙將他扶了下去。
伍輝方才被扶下去,又有士子端著酒盅站起來對蔡銘敬禮道:“剛才你說詩使學者郎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師之而惡者改焉,可以教被萬世。然則其學之也,當奈何?”
蔡銘亦起身還禮道:“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參之列國以盡其變,正之於雅以大其規,和之於頌以要其止。此學詩之大旨也。於是乎,章句以綱之,訓詁以紀之,諷詠以昌之,涵濡以體之。察之情性隱微之間,審之言行樞機之始。則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於此矣。”
問者聞言,點頭受教,一口飲盡盅中之酒,維維而退。
眼見得在蔡銘最擅長的是上麵沒有能難倒他,雖然不甘,但大家也知道,人家確實對詩有著獨到的研究,非眾人所能奈何。不過既然已經知道蔡銘真的善詩,那麼其他方麵肯定就會有所不如。所以在詩經方麵沒能難倒蔡銘後,大家不但興致不減,反而更見高漲。
所以不多時就又有太學生上前問道:“曷為天下善?”
蔡銘看了那人一眼,見那人雖然借著酒勁上前,但猶自有些靦腆,不由輕笑著回道:“師道。”
那人不解問道:“何謂也?”
蔡銘回道:“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矣。剛,善:為義,為直,為斷,為嚴毅,為幹固;惡:為猛,為隘,為強梁。柔,善:為慈,為順,為巽;惡:為懦弱,為無斷,為邪佞。惟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聖人之事也。故聖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止矣。故先覺覺後覺,暗者求於明,而師道立矣。師道立,則善人多。善人多,則朝廷正,而天下治矣。”
那人聞言受教,以弟子之禮對蔡銘躬身長揖道:“學生涼茂謹受教!”說完喝完杯中酒之後,又連續為自己斟上三盅,皆一飲而盡。這才恭敬的退下。
那些太學士子,雖然不滿涼茂如此輕易拜服,士人就是這樣,盡管不滿,但蔡銘畢竟是憑真本事折服他的,因此也不能因此而指責他。
蔡銘自然將這一切都收在眼底,同時卻是將剛才那位涼茂記在心裏,那可是以後的一位大才,雖然現在看上去有些靦腆,略顯稚嫩,但看其能夠很好的納言受教,就知道其能成才並非僥幸。
之後諸太學士子,又分別就《周易》、《尚書》、《禮記》、《春秋》以及《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等各個方麵的問題進行提問或討論,蔡銘都一一應答,而且都能說得聽者側目,讚歎不已,除涼茂之後,又有多個太學士子,恭敬的向蔡銘執弟子之禮。
袁紹、袁術兄弟,眼見得蔡銘侃侃而談不但沒能難倒蔡銘反而自己這邊越來越多的太學士子為他所折服,不由得更加嫉妒,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
一旁袁胤見得兄長臉色難看,自己也被這蔡銘震驚得不是滋味。再也忍不住坐看那些太學士子的無能,不由得腦門發熱,騰的站了起來,親自出馬,赤膊上陣,很是尖銳的問道:“據聞你今年,年不過雙十,卻已經收得五位學生,其中大弟子,二十一歲,二弟子二十二歲,皆比你年長,古語有言長幼有序,你先前亦言師道為天下善,卻如此不尊禮法,不分長幼何以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