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目光灼灼:“白蕸,你還不懂麼——所謂將軍,隻為你。”
白蕸凝視著他,忘了自己該作何反應。
那是多少年來,她第一次聽到他喚自己的名。
極力壓下紊亂的心神,白蕸艱澀開口:“我不能嫁。”
不是不想,是不能。
從前她不懂,哪怕是摩玄在說不能三書六禮聘她為妻時,她都不懂。
可後來她總算曉得了。
家國朝政,耳濡目染,她多少摸到了點其中的黑暗。
那時才深切體會到了“身不由己”這四字的含義。
“我知道。”
摩玄沉穩的開口,粗獷的聲線,一如既往勾著她的心弦。
“將軍,邊關風沙大,你護家國平安,我護你一世周全,可好?”
他曾經殺敵上陣呐喊的口,現在卻將所有的柔情聚在了一句話裏。
白蕸眯著眼,“好。”
她聽到自己含糊不清帶笑的聲,卻不敢輕易停下,隻怕眼皮眨動間,淚就會落下。
她等了多久啊,從懵懂少女時到衝動青年時,末了如今年近三十,曆經風霜雪雨,終於等到他的告白。
東越司皇玄元二年,少將摩玄自請駐守邊關,自此一生未歸。
同年,北沅定樓女將前往臨陰山關外征戰,短短三日奪得領地,殺死寇首。
有人讚她神勇,她淡笑不語。
隻有她知道,所謂勇氣,全是因為背後那個人在等她,等她凱旋而歸。
那年城下,繁華落盡。
女子遠在關外,手中拭著那柄身經百戰的紅纓槍,坐在大石上,目光瞭望某處山丘。
他說,她在山這邊征戰,他在山那邊守護。
她殺外關敵,他擋內奸細。
等她一日歸期,塵埃落定,共飲燒酒把言歡。
……
“段無吟!我和你說多少次了,鐵器不能浸水,不能浸水!你他媽耳朵是聾了嗎?”
北沅軍營中,不知從何處忽的傳來一聲女子怒極的斥責,掩過了漸行漸近的馬蹄聲。
軍營門口,軍士們看到策馬而來的人,立時下跪:“殿下。”
夜南晴輕飄飄的往軍營裏瞟了一眼,聽著從軍營裏傳出的怒罵波瀾不驚:“怎麼,洛姑娘又在罵人了?”
將士:“……是。”
要說當時殿下帶洛姑娘進軍營的時候,也不見得姑娘脾氣有多暴躁,隻是後來大將傅鎮南從南疆那邊帶回一個名叫段無吟的小男孩後……
洛姑娘的脾氣就日漸可見的暴躁了起來。
營中兵器庫旁,一個身著軍裝卻是美豔的女子滿臉怒氣,食指尖一個勁兒的戳著麵前男孩的腦門,恨鐵不成鋼:
“你說你,長這麼大腦子是給豬吃了嗎?!”
一看到那些長滿了鏽的刀劍妃落就腦瓜子嗡嗡疼。
雖然細究起來也不是段無吟的錯,畢竟兵器庫漏雨是誰都沒想到的事,可……
妃落就是糟心啊!
她明明都叫這小兔崽子每天檢查的!如果有檢查,這些兵器哪會至於這樣!
男孩無辜的眨著眼睛,較真:“我吃過豬腦子,但豬應該吃不到我腦子?”
妃落:……
已逝,勿擾。
她氣得上頭,以致沒注意到身後悄無聲息的靠近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