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空餘恨,無情最是帝王家。度過了開元盛世安定而繁華的二十八年,玄宗輕怠朝政,偏愛楊貴妃,寵信奸臣,重用外族,無數忠臣良將因為直言進諫丟了性命。薛環早在李隆基誅殺太平公主黨羽時便被牽連,於佛寺被誤殺;裴堅複官後,因為屢次上奏勸諫,橫遭奸佞從中挑撥,處以極刑,裴喜君亦在家中自縊隨父而去。盧淩風與蘇無名二人此時已經辭官隱居範陽,但其身世終究還是為玄宗所知,為了不牽扯範陽盧氏一族,盧淩風答應玄宗以死謝罪。
“蘇無名,你後悔麼?”盧淩風看著桌上禦賜的毒酒,他此時也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兩鬢有些斑白,但腰板挺得直直的,一笑起來,一如當年的長安少年。
“陛下的酒好,隻可惜杯子賜少了。”蘇無名按住了他的手,自己取了一對晶瑩剔透的白玉酒杯來,在杯中斟了酒。盧淩風反握住他,勾勒著他手心的掌紋。
“我能多活了這些年月,與你過幾十年安生日子,一點兒也不遺憾。”盧淩風端起托盤裏的兩杯酒,不知想起什麼,嘴角一動,“你說,你我來生再相遇,能不能認出彼此?”
“我定是能認出中郎將的,心高氣傲,豐神俊朗,定是盧郎無疑。”蘇無名從他手中接過一杯酒,盧淩風端著酒的手臂從他肘間繞過,成了個合巹酒的姿勢。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仰頭一飲而盡。盧淩風摔了酒杯,將他擁入了懷裏。
“黃泉路上你走得快些,莫要偷懶,跟丟了,可沒人護你周全。”
“要是也能搭個便車就好了……”蘇無名雙目緊閉,口角有黑紫色的鮮血溢出。盧淩風感覺到他身子痛得顫動,用力摟住他。
“蘇無名,不管來世,還是生生世世,我都要找到你,你別想跑。”
“希望我們,能相遇在……平安盛世……”
“盧隊,盧隊!上班時間帶頭睡覺,天理難容啊!”
一個聒噪的聲音在盧燃耳邊響起,他將蓋在臉上的文件扯下來“啪”一聲甩在了辦公桌上,翹在辦公桌上的兩條長腿不情不願地撤了下來。他警服穿得筆挺,一頭幹練的短發,隻是看起來沒休息好,眼圈下邊一道青印,下巴依稀出了一些胡茬,一米九的身高撐起常服堪稱男模。隻不過這位“男模”正臭著一張臉翻著手裏的文件,想從兜裏摸根煙提提神,卻發現兜比臉還幹淨。鄭南作為這位海城市公安分局刑偵大隊長——的副手,早就習慣了他這副樣子,掏出了自己的煙遞給了他。
“這案子不是昨天出現場了麼,怎麼材料還沒報上去?”盧燃叼著嘴裏的煙猛吸了兩口,“抓緊走流程啊,上頭那幫人幹活兒這效率。”
“我也想啊,但是昨天取回來的證物都送法醫室了,那邊還沒回信兒。”
“我忘了小劉借調走了,我打電話催他們再派個人過來。”盧燃剛要摸電話,卻被鄭南不迭地按下來了。
“不用打了,已經來人了,盧隊您昨晚直接睡單位了,可能沒聽見。來的聽說是全國最權威的法醫的學生,來了就讓叫去幹活了,我們都沒好意思過去催,這不是來找你了。”
“再牛也是最強法醫的學生,也不是最強法醫本人來啊。”盧燃又抽了一大口,把小半根煙撚滅了,抄起文件出了辦公室。他最近總做一些平行時空的怪夢,他給隊裏的人講了講,鄭南說他缺覺,有的人勸他找個大師開開光,還有小姑娘告訴自己要穿越了,不知道什麼亂七八糟的。
海城市不算大,但是地級市分局統一設置了法醫室,隸屬刑偵科,按照規模,他們分局也就能配兩個法醫,一般也就是一個有經驗的帶一個實習生。之前的劉法醫讓兄弟市借調走了,誰知道人剛走就來了大案,不過這裏刑事案件不算多,法醫比較清閑,沒什麼前途的活兒也留不住人。盧燃一路想著想著就走到了法醫室門口,客客氣氣地敲了兩下門。
“有人在嗎,刑偵科,盧燃。”
“請進。”
一個好聽的男聲響起,盧燃擰了門把手進去,看見一個陌生的穿著白大褂的人影,正附身在顯微鏡前觀察著什麼,半長的頭發垂下來擋住了臉。盧燃往跟前走了幾步,那人在紙上記了幾筆,直起身來,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鏡,朝著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