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群山環繞之間,有一個因土地非常肥沃而得名的沃土村,在村子最靠後的位置,一間破敗的茅屋裏,不斷傳出兩個小男孩虛弱又淒慘的哭泣聲。
“姨姨……嗚嗚……你醒醒,壯壯餓餓……姨姨……”
“我也餓、我也餓……良,你醒醒……餓餓……”
盡管他們已經斷斷續續哭了很久,可附近的左鄰右舍就像沒聽見一樣,因為這幾個月以來,沃土村的村民已經習慣了這種淒慘的孩提哭聲。不……應該說整個建安朝,不管是大城市還是小村落,皆是這樣一片哀嚎喊餓的情景。
饑餓讓他們失去了力量,除了虛榮的躺在炕上以外,完全顧不上其他人的死活。
“嗚嗚……良壞壞,不管康康……”較小的男孩看起來還不到三歲,因為身子瘦小,讓他腦袋看起來特別大,一邊用破舊的袖子擦著布滿淚痕的小臉兒,一邊向旁邊年齡稍大的小男孩埋怨。
“康康,哥哥也不知道姨姨為什麼一直不起來,叫也叫不醒,她已經睡一整天了,要不……要不我們再試試?”一樣瘦弱不堪的壯壯眼睛更是哭的通紅,看著幾乎快要抽泣得快沒聲兒的表弟,又看著躺在炕上依舊毫無知覺的姨姨,內心恐懼已經到達了頂點。
他抬起小胳膊,想最後再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搖醒躺在炕上、從昨天下午就一動也不動的田穗寧,又懂事的安慰康康,“別怕,姨姨會醒的,我們再叫叫看,興許她隻是太累了,睡夠了就會自己醒過來,有哥哥陪著你,康康別怕。”
別看他表麵裝得很堅強,但心裏超怕的,姨姨跟他說過,現在外麵都在鬧饑荒,有很多人都餓死了,還有娘,去領糧遭到搶劫,流了好多血,之後就再也沒有醒來,他再也看不到最疼愛他的娘了,他不要姨姨也跟娘一樣,姨姨是除了娘以外最疼他的人了,他不要姨姨死!
壯壯契而不舍的叫著,用力搖晃早已餓死的田穗寧,“姨姨,快醒醒啊,我和康康怕……姨姨你不要死……”
“良,康康怕,醒醒,不睡睡……”
這令人心疼的稚嫩哭聲回蕩在簡陋房間裏,催的人肝腸寸斷,也一聲一聲傳入躺在炕上的田穗寧耳裏,像鎖魂的勾子,讓她終於有了點反應。
耳邊的聲音忽近忽遠,伴隨著疼痛竄進田穗寧的腦中,她想清醒、想起來,可一動就感覺身體像是被斧頭劈開了一般,疼得她差點就放棄醒來的念頭。
可孩子的哀嚎又是那麼迫切,支撐著田穗寧默默忍下這份痛楚,同時一幕幕不屬於她的記憶也如排山倒海般灌入腦袋。
一個跟她名字相同的農家姑娘,三年半前未婚懷孕,這在古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因此被全村的人抓起來要沉塘,她的姐姐田穗欣拚死救了她一命。但條件就是要馬上離開村子,以保護住全村人的名聲。
就這樣,田穗欣拿出全副家當,透過牙行在大山下的偏遠村子買下了這座茅屋,但之所以能用極度便宜的價格買下這裏,是因為茅屋原來是一座凶宅。可走投無路的人哪還顧得了這些,從此以後,田穗寧便一個人在這安下家。
康康出生半年後,整個建安朝就開始天災不斷,真可謂是旱一年、澇一年,就在所有人以為挺過了天災,要苦盡甘來的時候,一場史無前例的大蟲災又來了,把剛剛生出嫩芽的莊稼啃了個精光,農民顆粒無收,至此……舉國鬧饑荒的時代來臨了。
而饑荒一旦爆發,隨之而來的就是百姓顛沛流離、暴民四起,全國各地隻要還比較富裕的城市和鄉鎮,皆擠滿了逃荒的難民。人餓的時候什麼事都做的出來,他們隨意打砸搶掠,又舉行了很多次大的暴動,對本就岌岌可危的國家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朝廷也想了很多辦法,但短期內想從自己的土地上結出糧食是不可能了,而要從別的國買,又因為路途太遙遠,山地還多,百姓肯定來不及等到賑災糧就會活活餓死。
好不容易用幾千匹馬運回來一小部分,許多拿著戶帖去領糧的災民也會在回家途中被劫糧的土匪搶走,有的不舍得把米給他們,甚至會被打死。
田穗寧的大姐田穗欣就是例子,她忍著饑餓走了三十裏路,排了整整兩天的隊,領了五鬥米糧回家,卻在回途中遇到搶糧的劫匪。田穗寧的姐夫王大強是個隻知道吃喝嫖賭的人渣,知道妻子死了以後隻將五歲的兒子丟給了她,自己變賣家產之後領著姘頭遠走高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