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大雨之中,一艘漁船被甩在了浪尖,搖搖晃晃,似乎下一刻就會散架似的。
“父親,現在怎麼辦,要向海事局求救嗎?”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光著膀子,把自己綁在船體的扶手上麵,這種分布在船體的扶手就是用來應付這種大風暴的。
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正掌握著船舵,即便是海浪高過一浪又一浪,他依舊遊刃有餘,聽了年輕人的話,他應道:“等海事局的人來了,這浪都停了!”
一艘破舊的漁船,一對處在浪尖的父子。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島的居民常年與大海搏鬥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套生存技能。果然,半個小時之後,暴風雨就停了,大海又恢複了其溫婉的模樣,父子倆也已經成了落湯雞。
陳勇解開了束縛自己的繩子,有些懊惱地往船尾跑去:“父親,剛剛來不及收網,魚估計都跑了。”
陳以真臉龐黝黑,個子矮小,正拿著一個盆把船體裏的水往外倒:“沒事,先把網收上來吧,等海水靜了再重新下網。”
收網可是一個體力活,這個漁船上沒有自動收網的機器,隻能靠人工。
陳勇十七八歲的樣子,因為常年在海上捕魚,練就了一身腱子肉,收網枯燥又煩悶,眼見著收上來的網一條魚都沒有掛上,他臉色有些不好了:“本來還想著今天這一趟出海能賺上一筆,洛洛馬上要出去上學了。”
出海一趟,不說別的,汽油這一塊就是很大的開銷,如果沒有收獲,那就是損失,對這個貧窮的家庭來說就是雪上加霜。
陳以真已經把水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拿出一個大抹布擦幹,做完這些,他就去船尾一起和兒子收網:“現在島上的日子不好過,要不你跟著洛洛一起出去,你們兄妹也能有個照應。”
“那怎麼行?”陳勇梗著脖子:“你和母親年紀大了,你一個人出海,我怎麼能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們兄妹還不是我靠著打漁養大的。”陳以真身材矮小,但是肌肉虯實。
“我不在家,島上那些人不定怎麼欺負你們呢。”陳勇一張臉氣呼呼的:“就是因為我們和他們不一樣,爹,要不我們一家人都出去吧,世界那麼大,難道還沒有我們的容身之所嗎?”
陳以真和兒子一起收網,越到後麵,網越重,他因為用力,臉龐憋得通紅:“世界的確很大,但是哪裏有我們的容身之所?”
外來人口去哪裏都會被人排斥欺負。
陳勇知道父親說的沒錯,隻能沉默地收網,即便是看到了魚也沒有太過興奮,他知道這一趟虧了,妹妹的學費還沒有著落。
陳以真看著兒子垂頭喪氣的模樣,又回頭看了看這艘老舊的漁船:“等這次回去了,就把這艘船賣了,給你妹妹湊學費和路費,你也跟著她一起出去。”
“那怎麼行?”陳勇一下子就著急了:“船賣了,你和母親怎麼生活,不行,不能賣船。”
陳以真沒有再回答兒子的話,他能力有限,年紀也越來越大了,常年海上漂泊,他的身體已經一年不如一年了,風濕犯起來的時候真是痛不欲生,可是,不論怎麼樣,他也要盡力托舉自己的這雙兒女,讓他們離開這裏。
兩人默默地拉著網,陳勇覺得網拉得越來越吃力了,昏暗的燈光中,他似乎看到了一條大魚,頓時心中一喜:“父親,大魚!”
越大的魚,越能賣出價錢來。
陳以真也看到了,父子兩個更加賣力地拉網,終於撲通一聲,所有的網都被拉了上來,各種魚傾瀉而出。
陳勇歡喜地上前吧啦,片刻後,驚得直接坐在了地上:“父親,這,這......”
發現兒子的動靜,陳以真上前一步,看到一個人躺在一堆魚之中,眉心一個黑洞,他畢竟年紀大,閱曆也多一些,上前探了探鼻息,此人鼻息微弱,但的確還活著。
陳勇呆呆地坐在地上,看清了裴映舟的臉,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臉:“父親,你說,你說,他和我們是不是一樣的人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