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裏堆放著一床被褥，灰潮潮的，也不知是不是原本的顏色。陽光從高處的窗子裏伸進來，空氣裏飛舞著很多很小的塵埃。
“卡擦”一聲牢門上落了鎖，牢頭低著頭道：“小人就在外麵，有什麼要求盡管吩咐。”隔壁的牢房靠著牆的人聽見動靜，睜開眼睛，驚疑不定地看了我一眼卻在掃見牢頭時攏攏了被子，頭歪向了裏邊。
我微微一笑，對牢頭道了謝，掃了處幹淨的地方盤腿坐了下來。牢頭轉身離開後，我隔著兩間牢房的欄柵說道：“晚輩有事請教，還望前輩能指點一二。”
縮在牆角的人影動了動，再無動靜。我接著道：“前太醫院首席蔣和蔣大人，晚輩今日得見當年聖手，真是三生有幸。”
蔣和掀開被褥，胡子灰白，麵目雖憔悴，神色卻在平靜中帶著幾分意料之中的了然：“到底是福不是禍。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吧。”
蔣和的故事很長，他拋掉了被褥，不安地在牢房裏來回走著，牢裏鋪的草被踩得咯吱作響，情緒激動，瞳孔睜得極大，雙手緊抓著身上的一襲灰色長袍，與剛才的老者全然換了一個人。牢裏的陽光從一片變成一道，從一道縮成了一寸，最終消失在陰暗裏。地麵陰冷，這故事漸漸蠶食掉了身體深處巴掌大的某個地方，負麵的情緒無處藏匿，張牙舞爪。我深吸了一口氣，道：“好了，別講了。”
聽我這樣說，忽然站在原地，他轉過頭怔怔地看著我，渾濁渙散的瞳孔漸漸回複過來，蹣跚走到角落裏抓起被褥蓋好。頭歪向一邊，幽幽道：“嚇到你了吧。”
我手捏得緊緊：“阿彌麗已經懷了七皇子的孩子。”
角落裏的人笑了幾聲，道：“所以才要快點做，再不做就再也來不及了。”
我問道：“為什麼？”
“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老夫的。”蔣和道：“七皇子從來沒有碰過她又怎麼會有孩子，怎麼可能會有！”
我站起來看著牢裏已經花白了頭發的人，咬著牙道：“她是你女兒！”
蔣和又攏攏被子，全身發抖道：“我沒有碰過她娘，她怎麼會是我的女兒！”
“畜牲。”
“你別怕，那個預言不會實現的，他們搞錯了，搞錯了。”蔣和語言顛倒，喃喃自語。
我心裏一冷，手中捏著一根銀針，正準備射出去，蔣和卻一下站起來：“你是那個女娃，是那個女娃，哈哈，你父親文武全才到最後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你娘一個人來求我接生，她跪在外麵求我，裙子上全都是血，我以為你活不了了，可是到最後死的是你娘。”
“你說什麼？！”
“你跟你娘長得真像，我早就應該認出來了。”蔣和衝過來抓住隔欄，眼神絕望地看著我：“世間女子除了你娘和她全都是賤人，你娘和她都不信命，你也別信。”
“拜見七殿下。”牢頭大聲呼道。
銀針紮在蔣和的穴上，他靠著欄杆滑了下來坐在地上，我快步走到牆角坐下，取出另一根銀針紮在自己的昏穴上。
再次睜開眼睛，就聽見塔木喊道：“殿下，殿下，吳軍師醒了醒了。”我坐起來，掀開身上的薄毯，下了床對著從外麵進來的完顏朔道：“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完顏朔一把抓住我的手，重瞳清澈明亮道：“幸好沒事，沒事就好。”
我抽回手，回道：“殿下，多慮了，吳為沒事。”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喉頭幹澀得厲害，我冷得厲害，想去找嶽思齊。完顏朔著急地問道：“吳為，你是不是生我的氣，那一****不知道她會出手的，如果知道，我一定會提早殺了她的，你別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