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將伍長首級呈給劉備,劉備讓人傳示三軍。
這夥自恃功勞的丹陽兵一見盡皆變色,沒有誰再敢多說一句。劉備又重申一遍軍紀:“如有妄搶他人功勞者,同此!”劉備雖然把話這樣說了,他也知道之所以會出現這樣情況,說到底還是軍紀問題。
劉備暗歎一口氣:“看來這軍紀可不能不抓了,想這群老兵痞今天敢替他們伍長求情,說不定哪天就會違抗我命令了。”
劉備斬殺伍長,這夥流民隻看得膛目結舌,都忘了要繼續前進。劉備勒令各歸隊伍,然後下馬來,走入流民堆裏,問一老漢:“大伯,這裏不是已經安定了嗎,上麵不也撥濟糧食下來了嗎,你們為什麼還要離家出走啊?”
老漢搖了搖頭:“聽說新上任的使君大人倒是一位仁義之君,可他也非三頭六臂,是顧我們不來的。我等雖沒聽說撥濟什麼糧食的事,但就算撥濟下來了,想我等貧民豈能消受得起?”
劉備一愣:“這話是怎麼說?”
老漢尚未回答,兩邊早呸呸數聲,盡是唾罵。
劉備聽得七嘴八舌,全無頭緒,隻得看向老漢。
老漢見他說話客氣,全沒以前所見那些官軍的跋扈,便是樂於跟他繼續說下去:“大人有所不知,陶使君在世時因為信任曹宏這等宵小,便任用他為本國相國。我等在他手下為民時,便早就遭了大罪啦。後來聽說陶使君病故,新任使君是個仁義之君,我等便好生盼望他能夠將他懲治了,或者是調離了也行。
可沒想到這曹宏不但沒被處罰,而且還變本加厲的橫征暴斂。哎,大人你想想,要是糧食落在此等狗賊手裏,他又怎會想到我們百姓?恐怕早就私吞了。
我等眼見再也指望不上,是活不了啦,再加上兵災,不走不行了。聽說揚州那邊安寧,我等就是要去那裏避難哪。”
兩邊之人想到這裏,無不搖頭歎息:“冤孽啊,這天下官官都是一個樣,都是吃人啊,還什麼仁義之君!”
劉備被他們說得一陣臉燥,退後兩步,轟然跪了下來。
三軍一見,齊聲驚呼。流民一見,莫名不已,他們從未受過官拜,便是趕緊退後兩步,驚乍當地。
陳到跳下馬來,快步走到劉備跟前,準備伸手去拉他起來,被劉備舉手止住。
劉備淒愴道:“原來都是我的錯!”
“什麼?”老漢怔了怔,仔細瞧了他兩眼,突然戟指道:“對對,人言新任劉使君兩耳垂肩,此人……”
突然又想到此人乃本州使君,如何能這般對他無禮?便趕緊放下手指。但想到他繼續任用‘宵小’,迫使我等不得不背井離鄉,又是一陣憤恨。不過此刻見他跪在當地,便是不知所以了。
劉備朗聲道:“實不瞞諸位,我,就是劉備,就是你們的新使君……”
此話一出,眾人議論紛紛。有懼怕者,想跪下的;有怒氣上衝者,想對罵的;有同情者,想上前來勸劉備起來的;但更多的,便是呆立不動。
隻聽劉備繼續說道:“……我也不怕跟諸位說了吧,其實我之所以任用曹宏,並不是因為他是陶使君舊臣,更多的,我是看在他在陶使君在世時治理彭城有功。更何況我剛繼承徐州牧之位,正是缺少人才的時候,所以不得不繼續任用他。隻沒想到他會有如此多的劣跡,弄到一國共憤,實乃某失察之罪,我在這裏向諸位賠罪了!”
說著,咚咚咚三個響頭。流民一噓唏,有上來拉他起來的,有退後跪下的。
劉備任用曹宏,其實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利用他的影響力。想他在陶謙之世時便是陶謙最寵信之人,而若想安定徐州,好好對待陶謙老班底那是有必要的,所以他才繼續任用曹宏為彭城相。不過這些政治需要劉備自然不能明言,也隻得隱言過去。
劉備三個響頭後猶不解恨,便是一拔佩劍,欲要來個以死來謝天下。身邊那老漢伸手握住他手腕,老淚縱橫:“我等明白使君苦衷啦,使君又何必自殘身體?”
劉備割下一綹頭發,擲之於地。將劍回鞘,站了起來,朗聲道:“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咱自己的狗窩,你們難道就因為官不明便棄土而去嗎?更何況你等去後,是把祖宗神靈置之何地?你們這樣做,便是大不孝啊!”
眾人一聽,無奈的搖頭歎息。有的甚至忍不住哇的哭了起來,隻把肚子裏的辛酸全都哭了出來。
劉備眼見此景,心裏實在不忍,深為感動,強忍哽咽,再次拔劍而出,高聲道:“若諸位能信得過我,就請諸位隨我回去,共罷了此官,然後同入彭城,諸位說可好?”